做出了決定。
盡管不安賈珍在朝中進讒,忌憚令狐奉的刻薄寡恩,可越是如此,越不應盲目地委曲求全。
傅喬的遭遇便是顯證,他夠拿低做小了吧?結果怎樣?任令狐奉隨意擺布。
“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句話,也可以放在這里用。
謹慎沒錯,但不能什么都不做。
這個張龜看來有點能耐,便是有觸怒令狐奉的風險,也不妨救他一救,如能將他保下,沒準兒將來可成一個輔助。
莘邇有了主見,心道:“我且書信一道,送與令狐奉,說這是個可憐的廢人,為他求情。”說道,“你是此案的要犯,我放不得你。待你見到主上,主上問你什么,你自管如實回答什么。”
黃榮又調來了一輛檻車,張龜絕望地被扔到車里。
張家畜養的輕俠、劍客甚多,給他們看家的只是其中有頭有臉的幾個,剩余那些,都在他家縣外的塢堡中,充當保護塢堡不被胡夷、盜賊劫掠的武力。
為了防范這些亡命徒劫囚車,莘邇調了五十甲騎,二百甲卒,押送張金父子和張龜;有心提拔張景威和向逵,圖圖、且渠的俘虜馬上要編入內徙,張景威走不開,用了向逵作使者。
種種事宜,半日辦妥;當晚,使張金父子、張龜在軍營過夜,次日,向逵押之入都。
張家父子勾結盧水胡、圖謀作亂之事,借著張龜的嘴,一下傳遍了縣中,沒幾天,全郡皆知。
話說,張家“作亂”這事兒,如果出自莘邇之口,可能會有郡人半信半疑,但出自張龜之嘴,那就不一樣了。張龜是誰?稍作打聽,就知此人是張家的遠支,張金的親信。
更沒兩日,郡里邊又傳開,說張龜的眼所以眇、腿所以瘸,正是因為張家,而張龜顧念宗族情誼,不僅沒有報官,替張家瞞下了此事,還竭智盡力,給張家當了門客,不可謂忠義之士。
這件陳年舊賬的翻出,愈發增加了張龜舉報內容的可信度。
至於“身殘因於張家”此事,是張龜妻子爆出的。
知道了張龜受張金牽累、被捕送入都后,他的妻子大哭一場,昏厥醒來,深恨張家,對兩個兒子說:“汝父的前程、性命都壞在了張家的手里,你倆要牢牢記住!”
二子尚小,還不能為父報仇,張龜妻子的原意,是待以后日,等兒子長大,再作復仇;不料聽到里中有人,轉傳郡中某些人的言論,竟說張龜賣主。
張妻不能忍受,又對二子說道:“你們的父親是忠義之士,我不能讓他生被張家累,死為惡名污!”
便賣了首飾,布下酒宴,把張龜的親族、自家的母族、鄉黨鄰居全都請來。
飲酒至半,她當著眾人的面,把張龜傷殘的緣故及張龜對張家的忠心,一五一十地悉數說與大家。
眾人聞言,無不嗟嘆。
都說:古之義士,不復見於今日!
郡中那些非議張龜的言語頓時止歇,取而代之的,都是夸獎張龜的話,說他忠義無雙,所以舉報張家者,亦非背主,而是出於對朝廷的忠心,這才是真正的“大忠”。
三縣士民,物議沸騰。
張家的聲望一落千丈。
莘邇不知道張龜的殘疾還有這段往事,由黃榮處得知了后,嘆息說道:“龜有賢妻。我當再上書主上,備述此隱情,為建康保一義士。”順水推舟地又給令狐奉寫了一道書信,寫完,心道,“我方慮上封信不夠給張龜開脫,加上他的這段過去,料是應該夠了。”
信寫好,吩咐黃榮,派人急送谷陰。
黃榮應諾,辦完了這件差事,轉回堂上,說道:“明公,且渠、圖圖兩部被俘的胡虜都已押送到了牧場,按照明公的命令,景威開始著手把他們打亂重組;唯拔若能,如何處置?”
張家是隴州的頭等士族,一來勢力強大,二來,關系到了令狐奉收胡之后的下一條國策,是以令狐奉叫莘邇把張金父子遞送到都,他親自發落。
拔若能這類的胡酋,定西國中沒有百余,也得數十,令狐奉卻是不看在眼里的,因只叫莘邇視情況自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