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蓀含含糊糊的,沒說出什么。
郎中令掌宮廷宿衛、贊相威儀,通傳教令等職,類同江左朝中的門下省之長,“入侍帷幄,出擁華蓋”,是主君的近侍。於王國三卿中,與主君的關系最為緊密。
宋閎知道,這位郎中令陳蓀今日參與會議,必是作為令狐奉的耳目來的,他不提意見,應是為了觀察、判斷群臣的態度,以等會后給令狐奉匯報。
麴爽的體格與麴碩不像,麴碩枯瘦,他壯實,但兩人的長相很像,都是國字臉,濃眉大眼。
他瞥了眼模棱兩可、半天沒說出什么實質內容的陳蓀,轉視宋閎,大聲說道:“正因張家是我國朝望族,累受國恩,故此張金父子才應重懲!不但他兩人應重懲,大農張公也應受處置!”
“大農張公”一句話出來,陪立堂下的那個張渾僚屬面色陡變,心道:“竟被張公料中!果然有人想將此案牽連到張公頭上。”
他來前,張渾對他有交代,只許聽,不許說。因是他雖心中焦急,卻也只能閉口無言,一雙眼緊緊地放在氾寬身上。張渾對他說,郎中令等諸大臣中,能夠幫忙的,估計唯獨氾寬。
氾寬仍是慢吞吞的語氣,說道:“中尉此言,使人不解。這與張公有何干系?”
“張渾、張金,同產兄弟;豈有弟行逆舉,而兄無事者?”
“張文恭居家,張公居朝;文恭之事,張公豈知?”
“謀逆亂舉,毀家滅族;如無張渾授意,張金焉敢為之?大王應民意,還都誅暴,掃蕩逆亂日,士民雀躍,競相奔迎;令狐邕授首,宋公以降,群臣撥亂反正,奉印璽,三拜請大王即位,而唯此張渾,當時不情不愿。他定是恐懼大王追究,是以暗示張金,圖謀作亂!”
氾寬慢悠悠地問道:“大王還都日,中尉尚在遠郡,朝中情形,張公不愿云云,不知中尉是由何得知的?”
麴爽在被擢任中尉前,是隴東的一個郡守,隸屬麴碩統管。麴碩領兵襄助令狐奉攻打王都的時候,把麴爽等人留在了隴東,鎮守邊疆,他沒有從軍。
麴爽說道:“公道在人心。我雖然當日不在王都,此事卻也有所聽聞。”
氾寬窮追不舍,問道:“是從誰處聽聞到的?”
麴爽怒道:“這個重要么?”
“這個不重要么?”
麴爽怒視氾寬,氾寬悠然回視。
“張渾不愿”本是麴爽的捏造,氾寬追問源頭,他自是“無可奉告”。
宋方挺身而出,說道:“張金受張渾指使,雖然暫無實據,細思之,在情理中!”
氾寬說道:“‘情理中’恐怕不能服眾。”
在麴爽之前,宋方已於氾寬面前吃過敗仗了。宋方這會兒干脆不再理他,對宋閎說道:“方仍是那個意見,張金父子可誅。張渾實亦可殺,然因暫缺實證,可免其職,留候發落!”
他說完這番話,眾人聽到兩聲咳嗽。
看去,是陳蓀。
宋閎問道:“陳公有話要說么?”
陳蓀摸了摸胡子,目光在堂上諸人的臉上轉了一圈,末了,垂目到案上的茶碗,徐徐答道:“沒有。”
麴爽等人面面相視。
宋閎心道:“早不咳,晚不咳,偏偏這時咳兩聲。看來智相所言,即是大王之意了。”
智相,是宋方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