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女子,大多十四五就結婚了。為鼓勵生育,按照法令,年到十五還沒結婚的,國家還要給以懲罰,收取雙倍的人頭稅。貴族家出於通婚、政治聯姻等緣故,有的女孩甚至十一二歲就嫁作人婦,十三四就生孩子。令狐妍今年十七歲,再過幾年就要二十,的確是不能再拖了。
令狐奉了解左氏,問道:“瓔珞奴,你怎么忽然提及此事?你可是有什么人選了么?”
左氏說道:“妾身覺得,莘將軍與顯美翁主好像挺般配的。”
“阿瓜?”
“莘將軍也是到今尚未成家,他的家聲雖然低了點,但莘將軍生性敦厚,為人沉穩,顯美翁主若是嫁給他,想來日后應不會受什么委屈。”
令狐奉伸手摸胡,摸了個空,才想起為方便給他治傷,胡須都被內宦剃掉了。
他把手放下,又舉起來,輕輕地撓繃帶下發癢的頭發。
思量了好大會兒,令狐奉說道:“前日我遷阿瓜武衛將軍,宋方嫌他鄉品不足。瓔珞奴,你此議不錯。族望低又怎樣?與咱家結了親,誰還敢再輕視於他?”心中想道,“就是有點對不住顯美了。也不打緊。阿瓜真要有個閃失,我大可再給顯美尋個別家。”
羊髦料得不錯,令狐奉大力拔擢莘邇,正是為了讓他與閥族相斗,好讓自己取利。
俗語云“天家無情”,權力面前,個人的好惡不值一提。令狐奉身為主君,兼懷大志,更是不會在意“無聊”的情感,即使他確是喜歡莘邇,但該利用的時候,他一樣毫不猶豫。
而那閥族根深葉茂,勢力強大,令狐奉尚且忌憚,先釋張金,復雖怒宋方,猶不即殺,改遷它職而已,況乎莘邇,何能是其敵?縱有令狐奉的支持,斗到白熱化時,莘邇難免一敗涂地。
莘邇一敗涂地,令狐奉這邊漁翁得利,到的那時,他想必已攫取到了不少的利益。長久的政治斗爭不利於他雄心壯志的實現,為緩和劇烈的矛盾,說不得,那時就要把莘邇作為棄子,將其人頭送給閥族,以作個短暫的休戰、調和了。
這些,都是令狐奉在擢遷莘邇之前已經想好的。
唯一的問題是,莘邇的族望確實是稍低了點,令狐奉擔憂,他可能撐不過三個回合。莘邇撐得回合越少,他的得利就會越少。他當然是很希望莘邇能夠多堅持一下的。但鄉品,他可以采用粗暴的手段幫莘邇提升,族望這個東西,靠的是本族祖上的名聲與官位,他沒辦法幫忙。
左氏恰在這時,提出把令狐妍嫁給莘邇。
令狐奉細細咂摸,深覺此倒是個良策。
莘邇的族望低沒錯,但如果把令狐妍嫁給他,他就成了令狐奉的從妹夫,儼然王室外戚的一員了。憑著這層鍍金,令狐奉度之,大概是能與閥族多斗上幾合了。
至於令狐妍,反正寡婦再嫁的多有,到時再給她選個好的下家,也算是補償了。
左氏哪知令狐奉的“帝王心術”?只當他是誠心要把令狐妍許配給莘邇,歡喜想道:“阿瓜與顯美結了親,與我便是親戚,我與道助,以后能更多地倚靠他了!”
聽令狐奉笑道:“瓔珞奴,你說顯美嫁給阿瓜應不會受什么委屈。依顯美的脾性,我看啊,只望阿瓜不會受委屈吧!”
一來,王族的婚姻,不是說辦就辦的;二來,莘邇新官上任,才接任了兩個重要的新職,考慮到他目前需要熟悉公務情況,也是為免他分神,因而,令狐奉雖與左氏商定了此事,沒有急著操辦,只吩咐左氏,找個機會,先把這件事私下告訴令狐妍。
在令狐奉的催促下,陳蓀次日一早就找典書令寫好了招賢令,呈給他看后,於當天發下。
令旨云:晉文納輿人之誦,所以能招禮英奇,致時邕之美。況孤寡德,智不經遠,而可不思聞讜言以自鏡哉!內外群僚,其各搜揚賢雋,不拘門第,廣進芻蕘,以匡孤不逮。
莘邇是在武衛將軍府里聽聞到了此道令旨。
昨天,他辦好了督府左長史的交接,今天,輪到來武衛將軍府坐堂。
武衛將軍不需要交接。
這個職務,定西國多年未設了。
將軍府中也沒有現成的僚佐,除了幾個從督府、牧府撥來的吏員外,其它的,全得莘邇自行辟除。長史羊髦、司馬張龜已然定下,其余的,莘邇有的從他此前鷹揚將軍府、建康郡府內的故吏中,選可用的征調,有的從舊友中禮聘,有的接受羊髦的推薦,下書延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