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髦接著說道:“為了削弱趙豹,成朝因對去卑之子趙猛加以顯號,使其統帶五部南匈奴中的北部。南匈奴北部原居新興縣,於此時,在趙猛的帶領下,遷居到了代北,也即朔方郡的東北一帶。
“從成朝初年起,南匈奴雖有虛號,但同時又接受成朝的封號,等類成朝的邊臣,已經喪失了對部民的直接統治權力,‘自諸王侯,降同編戶’;趙猛對此不勝其忿,后遂叛塞。”
趙猛的兄弟是趙宴荔的曾祖。
趙猛叛塞,其緣故其實并非如羊髦所說的那么簡單,不是僅僅因為“自諸王侯,降同編戶”,自身的權益受損,而是有著更深層的政治原因,即:這也是南匈奴一般部民的呼聲。
成朝、本朝,對南匈奴的政策,可概括為兩條。
一個,是對高層的分而治之。再一個,是對一般南匈奴部民的壓迫剝削。
南匈奴的部民們,有的成為了成、唐統治階級的“義從”、“勇力吏兵”,四處為統治者打仗;有的則淪成了夏人士族豪門的“部曲”、“佃客”,以至奴隸,日常的生活相當艱苦和悲慘。
事實上,不止那時,也不止南匈奴人,現如今居住在隴州境內的鮮卑、盧水等胡,仍然也還是在受著定西國夏人的剝削。莘邇軍中的蘭寶掌等豬野澤雜胡、禿發勃野等鮮卑義從不就都是這么來的么?且渠元光的族民,而下不也正被麴球統管,為定西國賣命么?
當然了,這不是在說夏人對胡人不好。
換到鮮卑的魏國、戎人的秦國,他們對境內夏人的剝削同樣殘酷。
再往深層次里說,只是對異族剝削么?并不然。夏人的掌權者對本族子民、胡人的掌權者對本族子民,一樣也是不遺余力地壓榨。
這是時代的背景和局限。
總而言之,趙猛的叛塞,與自己的利益有關,與南匈奴部民不堪壓迫也有關。
羊髦繼續說道:“趙猛旋即敗亡,其子投奔鮮卑拓跋部,其本部則由趙猛的兄弟趙訓代領。
“趙訓,便是趙宴荔的曾祖。這個時期,恰是拓跋鮮卑再次南遷之際,他們與趙猛、趙訓部成為了緊鄰,錯居雜處,婚姻頻繁,於是出現了許多鮮卑與匈奴的雜種后代,‘鐵弗’的稱號,便是在這時出現的。”
“這么說,‘鐵弗’之號出現的年頭距今不遠。”
“正是。”
“拓跋鮮卑與鐵弗匈奴,如卿所言,倒是頗有點血緣關系的了。”莘邇笑問剛剛轉回的禿發勃野,“勃野,卿知此乎?”
禿發勃野沒有坐,立於火畔。
他身材高大,衣襟被夜風吹動,颯颯作響,觀聞之,如玉樹之臨風。
禿發勃野從容地笑答道:“它名拓跋,我自號禿發。將軍,就像末將此前說的,鄙部與拓跋部早就分開,已是兩家了。”
拓跋鮮卑於數十年前曾經強盛過,一度號稱控弦百萬,西唐末年,也曾生過“今中原無主,天資我乎”的貪念,并自立為王,后因內亂,陷入長達十余年的王位之爭,於今元氣未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