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邇笑著解釋道:“景桓,不知你來了,飯菜有點簡陋,湊乎吃吧!”
黃榮由衷地佩服,說道:“將軍昔在建康,用食便是此等儉約,今顯貴朝中,依舊本色不變。榮自嘆不如。”
閥族貴流,講究的是鐘鳴鼎食,吃飯時,邊兒上還要有歌樂伴奏。
如莘邇這樣樸素的,不說絕無僅見,也是罕有。
莘邇一笑,說道:“衣者,御寒;飯者,充饑。能夠保暖、吃飽,便已足夠。子曰:‘食不語’,咱們先吃飯,吃完再說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黃榮遵命。
兩人風卷殘云,不多時,飯畢。
婢女們收走食盤,端上茶水。
莘邇漱了漱口,關心地問道:“今日是你就任的頭天,怎么樣?交接順利么?適應么?同僚都見過了吧?”
“是,都順利,沒什么不適應的,都見了。明公,你猜榮今天到廨,第一個見到的是誰?”
“你這么神神秘秘的,倒是好猜。可是張道將么?”
黃榮拍個馬屁,說道:“明公料事如神!”接著說道,“不僅見到了張道將,還見到了一人。”敘述了下賈珍的長相,說道,“榮估測此人或是賈珍,不知對也不對。”
莘邇笑道:“你也是料事如神,估得挺對。聽你形容,應是子明無疑。”
“明公,榮今見張道將,他不復往日的輕浮風氣,大有迥異。賈珍方遷執法御史,此人向來嫉恨明公得先王信賴,久與明公作對。張道將與賈珍約見,榮以為不會無緣無故。”
莘邇心道:“小賈哪里是嫉恨我得信賴!”此中淵源,無法告訴黃榮,索性不提,順著他的話,笑道,“張道將與子明是舊識了,兩人俱風華少年,意氣相投,約著見個面不足為奇。”
黃榮嚴肅地說道:“明公,問題就在‘意氣相投’。榮擔憂他倆會不會背后搞些陰謀,不利明公?”
莘邇飲了口茶,心中想道:“這還用說么?他倆攪在一起,便是原本與我無關,他兩人說著說著,也少不了會說到我的頭上。我與他倆都有仇怨,說不得,他倆有事沒事的,就會給我找點麻煩。”
想到此處,莘邇嘿然,暗中給死去的令狐奉伸了個大拇指,心道,“老曹曾言,賈子明進讒令狐奉,說我不甘人下。那時著實把我嚇了一跳,搞得我許久坐立不安。觀令狐奉后來對我的態度,應是沒信子明這話。
“不過,雖是沒信,他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留下遺令,遷賈子明改任執法御史,……嘿嘿,旁人都以為這是令狐奉念子明患難舊臣,故特任此要津與他,以佐助今上;依我看,令狐奉更大的目的,怕是在給我按釘子。唉,令狐奉誠然梟雄!即使信我,死時仍舊提防!”
放下茶碗,莘邇說道,“我賴先王器重,乃有今日。我家聲不高,個人名望不重,資歷淺薄而掌大權,被人不滿也是正常。何止張道將與子明也許會不利於我,朝中諸公,視我為敵者,大約不在少數。景桓啊,我如今在朝,如履薄冰!”
“榮雖鄙,敢請為明公馬前驅。明公但有用到榮處,榮粉身碎骨不惜!”
莘邇笑道:“不用你粉身碎骨。景桓,管他八面來風,咱們只要抓住一條,就能巋然不動。”
黃榮問道:“榮敢問明公,是哪一條?”
莘邇與羊髦、張龜等商定的應對策略,黃榮、傅喬還不知道。
莘邇心道:“景桓入朝,我的敵人也就成了他的敵人,且他位卑,在別人眼里,是我的走狗,有道是‘剪除羽翼,再攻其主’,不好攻擊我的,勢必會先拿他開刀。他以后沒準兒會遇到不少明刀暗箭。我得把與士道、長齡定下的應策給他透個氣,也好安住他的心,叫他不要只看短期,知曉‘風物長宜放眼量’。”
對黃榮說道,“這一條就是兵權。”
黃榮大喜,贊道:“明公高瞻遠矚,此實上策!有此策為主,奸佞不足憂也!鎮國安朝,易耳!”
莘邇盡管沒有什么穿越者物理化學等方面的長處,但后世的政治、哲學教育是他最大的財富。
辯證法里教的主要矛盾、次要矛盾,於今下來講,不管是放在政治上、還是放在社會的各個層面上,都是能夠使莘邇保持清醒的頭腦,克敵取勝的不二法寶。
現在朝中風云變幻,但只要抓住了軍事的主要矛盾,余下的,就構不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