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國的王宮奢美如神居,寬敞的殿中,懸掛多彩的錦繡垂幕,墻壁上繪滿了佛家的種種故事,以菱形為格,五顏六色,渾圓的柱子上涂以金銀粉為飾,木制的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毛毯。
殿中,此時正有十二個舞者在表演舞蹈。
他們跳的是“五方獅子舞”。
由二人扮成一只獅子,蒙上一層獅形的物事,一人在前,身體直立,手擎獅頭;另一人彎肘抱住前面人的后腰。十個人扮演五頭獅子。獅身的顏色各異。余下兩個扮演耍獅的角色。
那獅形的物事,獅頭用的是香木刻成,金鍍眼睛銀貼齒,獅子皮用的是上好的錦緞,畫如獅身,尾巴則乃絲制。
殿下有百余人的樂隊,持各種西域的樂器,演奏龜茲的樂曲。
熱烈的伴奏樂中,兩個耍獅人與五頭“獅子”,進退騰挪,閃轉跳躍。
但見那獅“奮迅毛衣擺雙身”,那耍獅人作勢戲耍趨行忙。
調弄歡快,十分好看。
高坐金獅子床上的莘邇看了一會兒,心中稱奇,感覺龜茲國的這個獅子舞與他前世所見的舞獅似無差別,暗中忖思:難不成,舞獅是源於西域?
他猜料得不錯。后世的舞獅,正是傳自西域。原本的歷史中,這個時間點,舞獅大約還沒有傳到中原,不過也很快了。苻堅一統中原以后,遣呂光征討西域。呂光大破龜茲,帶著當地的許多“奇技異戲”回到涼州,建立了后涼政權。舞獅,即是他帶回的“奇技異戲”之一。
殿中鬧鬧哄哄,獅子起舞,喜氣洋洋。
陪坐莘邇身側的諸人中有兩個光頭的和尚。
一個年齡較大,是從軍的阿難陀。
另一個年紀很輕,相貌俊雅,乃是鳩摩羅什。
莘邇瞧了片刻舞蹈,笑對鳩摩羅什說道:“什師,你剛才的故事沒講完。請你接著說。”
鳩摩羅什神色恭謹,合掌應道:“是。”
他清了下嗓子,接住剛才的話頭,說道:“適才貧道說:古時候,山里有個獅子王。它常想:‘我是獸中之王,我的威力能保護所有的禽獸。’”
莘邇點頭說道:“不錯。然后呢?”
鳩摩羅什說道:“有一天,兩只老獼猴帶著兩只小獼猴來請求獅王:‘我們要外出覓食,想請你看管兩只小獼猴,不知可否?’獅王當即答應下來,老獼猴們高興地走了。”
莘邇笑道:“這兩只小獼猴定是隨后給獅王惹什么麻煩了?”
鳩摩羅什答道:“小獼猴倒沒有主動惹麻煩,麻煩找到了它們的頭上。”
“哦?”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獅子亦然。這天,獅子王睡著了,山里的鷲鳥王就偷偷地把兩只小獼猴劫掠到了懸崖邊上。”
陪坐在側的索恭笑道:“兩只小猴亦是貪玩,老老實實地待在洞里,不就不會被抓了么?”
鳩摩羅什知道鄯善國王、烏孫主帥都是死於索恭之手,曉得此人外貌文雅,手段酷烈,不敢多說,賠笑應道:“是,是。”
頓了下,見索恭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他遂繼續說道,“不久,獅王醒來,發現兩只小獼猴不見了,就急忙找到鷲鳥王,要求放回小獼猴。”
張韶摸著肚子,蹙眉問道:“獅王怎么知道是鷲鳥王抓走了小猴?”
鳩摩羅什楞了下,心道:“故事就這么說的,我怎知它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