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韶的地盤離龜茲不遠,鳩摩羅什久聞他的狡詐敢戰,也不敢得罪他,勉強解釋說道,“料來應是有人給它通風報訊。”
張韶大搖其頭,說道:“你這話不對。”
鳩摩羅什小心地問道:“敢問校尉,貧道哪里錯了?”
張韶掰著指頭給他算:“一個獅王、兩個老獼猴、兩個小獼猴、一個鷲鳥王。對不對?”六只動物,一手不夠用,他伸出了一手帶一指,晃蕩著肥短的手指,他乜視鳩摩羅什。
鳩摩羅什恭謹地應道:“是。”
“全都是畜生,為什么會突然出現一個‘人’?”
鳩摩羅什呆了呆,說道:“是,是,校尉指正的是!是貧道說錯了。這個、這個,……不是人,應是有小動物給獅王報訊。”
張韶收回兩手,滿意地說道:“這才對嘛。”問莘邇,“將軍,你說呢,是不是?”
莘邇笑道:“是。校尉果然思慮周密。”示意鳩摩羅什往下說。
鳩摩羅什說道:“鷲鳥王說:‘要想得到小獼猴,你必須舍己之身。’獅王回答:‘為護小獼猴,我愿舍己身。’獅王說罷,立即爬到懸崖邊上,準備跳崖獻身。鷲鳥王見獅王舍身不失信,倍受感動,連聲贊嘆,隨即將小獼猴還給了獅王。”
故事到此結束。
鳩摩羅什對莘邇說道,“將軍,這就是獅王舍身不失信的故事。”
“下邊舞獅子,什師講獅王。也是有趣。”
鳩摩羅什給莘邇講這段故事是有原因的。
莘邇臉上微微含笑,不置可否的一句評價,讓鳩摩羅什估摸不出莘邇的心思。
他便鼓足勇氣,說道:“將軍,獅王不僅守信,而且仁心。將軍今日,正如獅王。獅王是萬獸之王,將軍今握西域萬民之命,一怒可使國覆,一喜可使民生,委實西域萬民之王也。貧道斗膽,懇請將軍顧念蒼生之苦,布以仁德之心,懷慈悲之念。
“如此。西域諸國,孰不伏拜將軍,甘愿供驅使於將軍,一如老獼猴托愛子於獅王耶?”
莘邇顧左右,嘆息說道:“什師菩薩心腸!”拍了拍身下的金獅子床,問道,“床榻塑成獅形,什師,可與你講的那獅王故事有關么?”
鳩摩羅什說道:“寓意正在於此。”
莘邇問索恭、張韶、隗斑等人,說道:“什師以獅王望我,君等可愿成美?”
索恭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點不情愿。
辛辛苦苦打了這么一場大仗,龜茲國富,說實話,他們還沒有擄掠盡興。
但是,轉念一想,這場仗的最大功臣是莘邇,最硬的仗是莘邇打的,而在給朝廷請功的上書中,莘邇卻大方地功勞泰半分給了他們。
鳩摩羅什的話,可以只當放屁,莘邇的話,於情於理,他們得聽。
索恭等人於是應道:“一切悉從將軍令!”
莘邇說道:“那就傳令三軍,即日起,兵卒無故不許出營!”笑道,“當然,君等勞苦功高,也不能苦了君等。龜茲國庫里的寶物不少,明天,你們可以去其國庫里自行挑揀,各取十件。”
索恭等人大喜,皆道:“將軍仁厚,體恤下屬,末將等感激涕零。”俱心道,“那光頭東西拉扯一通,講什么獅子王,懇求將軍慈悲心腸,呸!縱做獅王,也得像將軍這樣,把慈悲放對地方,體貼部曲,才是好獅王!西域胡虜,禽獸之屬,給他們講仁德?他們懂么?豈不對牛彈琴!”
打下龜茲以后,莘邇本部的各營,他首先不吝厚賞,依照戰功,各給豐厚的賞賜,陣亡者給以撫恤,傷者亦給以錢賞,其次,約束得很嚴,禁止搶掠;但對索恭等人之部,他一來不好越級指揮,二來也想要拉攏索恭等,便對他們各部的燒殺擄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沒見。
雖是只當沒見,此況也不能任之長久,借鳩摩羅什的一番委婉諫言,恰可將此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