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季節,南邊遠處的祁連山正在換裝,青黃相間,於艷陽下色澤斑斕;由谷陰東邊流過的谷水,就好像從北方高遠天空上飄下來的一條翠帶,奔流而過,閃爍出粼粼的銀輝。
成片的田畝、茂密的牧草間,定西國最大的官道,分別向谷陰五城的東、西方筆直延伸。
西邊的官道上,此時旗幟如林,兵馬如云。
數萬士卒的最前頭是面“常旗”,八尺為尋,倍尋為常,此旗高一丈六尺,旗色為紅,迎風招展。
常旗的后邊,參差豎立著以旄為旗幅的旌旗、繪以龜蛇的旐旗、畫有熊虎圖案的諸旗等,加上“前朱鳥而后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林林總總的旗幟遍布於綿延十余里長的部隊之中。
各色的旗幟之下,是一隊隊挺胸昂首的兵士。
兵士們前為步卒,后為騎兵。
無論步騎,皆以“隊”為基本的行軍陣容。
隊下是什,什下是伍。
每伍有五個兵卒,排成縱隊,佩帶不同色彩的“章”。
領頭之卒戴蒼章,次為赤章,三為黃章,四為白章,五為黑章。
每隊有五個“什”,按照次序,每什兵卒所佩之“章”的位置有別。
頭什置章於首,次什置章於項,三什置章於胸,四什置章於腹,五什置章於腰。
這叫做“自腰至首,五色為章”。又分左、右、中三軍,左軍之章靠左,右軍之章靠右,中軍之章靠中。每個章上,寫了所有人的名字、年齡、籍貫。
此“章”是一種徽識,是專門用以識別士兵歸屬的,早在先秦時期,華夏人的部隊就有類似的設置。莘邇對之稍微加以了改良,比如寫上了士卒的名字等信息。這樣做,既是為了方便平時的管理、戰時的部署,也是為了方便戰后撫恤,如有陣亡者,能夠很快地對之進行登記。
這一支部隊,即是凱旋的莘邇部曲。
莘邇的車駕行於常旗之下。
羊髦、張龜、史亮、鳩摩羅什等謀臣近士或乘車,或騎馬,簇擁其后。
令狐樂賜下的鼓吹,十余個樂手騎在馬上,從於側邊,鼓樂齊鳴。魏述父子引領的親衛、禿發勃野引領的“鮮卑直真郎”,總計上千的精銳甲士、銳騎,緊緊地護衛左右。
這個時刻,若從數里外的谷陰城頭上來望。
可以看到:晴朗的天空,萬里無云,寬闊的大道上,塵土漫揚,高大的旗幟壯麗,迤邐的兵馬如龍。龍尾太遠,不可見,而龍頭卻可以清楚看到,便是莘邇乘坐的那輛通黑彩蓋戰車,沉穩莊嚴,從吏們的車騎與鼓樂好比龍頭的牙、須,而那扈從的精卒則就如龍首的鱗甲。
聞訊跑來觀看的士子、百姓們,無不為此威武的景況而心折。
莘邇擊破鄯善、龜茲,大敗烏孫、悅般聯軍的故事,早已傳到了王城。人口相傳,谷陰的士民人人盡知。并在傳誦中,這幾段故事被增添了不少神話的色彩。說及那被殺的鄯善王,被擒的龜茲王,被陣斬的烏孫大將,民間傳的神乎其神;那原油燒起的火,也成了莘邇的“無邊法術”。
士民們擁擠在遠、近田野上,誠可謂觀者如堵。
不止有男子、婦女,還有拄拐杖的老人、竄來竄去的孩童,混雜一處,熱熱鬧鬧。
他們翹足而望,議論紛紛。
都為莘邇的軍功而感到激動,為定西國的國威而感到振奮。
陳蓀為代表的部分朝中大臣,奉了令狐樂的王旨,一早就出城來迎接莘邇。
被批準入朝的麴碩,主動請求也來迎接。
離歡迎的人群還有一兩里地,莘邇就從坐車上下了來,徒步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