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髦則認為:受也可,不受也可。
受的理由就如張龜所言。
不受的理由是,羊髦說道:“明公前已辭過一次封侯,今如再辭,則明公乃心王室之情,卑己謙退之譽,將愈隆於國中矣。諺云:事不過三。一辭、再辭,三可受矣。”
事實上,在訊問羊髦、張龜的意見前,莘邇已經定了主意。
他於是采納了羊髦“不受”的建議。
當下聞傅喬兩次問及,莘邇也不隱瞞,說道:“我不能與麴侯相比。自我定西立國以今,麴家代代為國征戰,世有勛功,一家二侯,誠然無愧。我名微族低,郡中正目我五品,蒙先王錯愛,乃得進三品。輔國將軍,已是我位之極矣!侯者,一品也,我焉敢受之?”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在九品官制中,與“王”相同,都是一品。
傅喬愕然,嗟嘆說道:“幼著!你雖不談玄,但你的沖退之風,正合‘利不動心’!”嘆息不已,說道,“我自以為已夠謙和,不貪名祿的了,卻不如卿遠甚。”
“利不動心”,是老子的話。
莘邇微微一笑,心中想道:“侯也好,鎮西將軍也好,一朝得勢,權力再是煊赫,‘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沒有實打實的地基,都不過是浮云罷了。”
征討西域,博取軍功,莘邇為的不是用“功”換虛名,為的是以“功”圖實利。
他想道:“我立下了這么大的戰功,而拒絕二品高官,辭謝封縣侯,誰還敢說我不是單純的一片赤心報國?長齡說,‘受了封侯,將會對我日后於朝中、國中的議政地位大有好處’,依我看,辭了封侯,其實才會更有利於我那幾項政策的實施啊!”
中午留傅喬等人用了飯。
下午,莘邇拜謁麴碩。
他帶了十匹西域駿馬作為禮物。
此十匹馬是從帶回國中那萬余匹良馬中精心選出的,每一匹都是一等一的好馬,甚至比史亮送給莘邇做結婚賀禮的那五匹馬還要好。
麴碩一輩子都在軍中,最好戰馬、甲槊良弓,這個禮物投其所好,把他喜歡的,繞著馬轉了好幾圈,恨不得立刻就騎上去,到野外馳騁。
入到室內。
前半時,莘邇與麴碩他倆對談。
后半時,麴碩把麴爽召了來,三人會談。
莘邇把他準備著手實行的幾項政措,簡明扼要地告訴了麴碩與麴爽。
他的這幾項政措,沒有一項損及麴家的利益,倒有大半都是暗指向了宋、氾、張等士流閥族。
麴碩與麴爽自無反對的必要。
晚上,麴碩設宴,招待莘邇。
飲宴到夜半時分才止,莘邇辭別離去。
等莘邇走后,麴碩與麴爽來到書房。
麴碩一邊喝醒酒湯,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莘幼著的那幾條政措,表面上看,沒甚么問題,都是為國為民的好策,但品味其中的含義,他是要打擊宋、氾、張等家的勢力了啊!”
叫麴爽近前,嚴厲地叮囑他說道,“我知你對我不許我家出任沙州刺史之事,心懷不滿。不管你有多不情愿,莘邇的此數策,你在朝中,都務必支持,不準阻撓!”
麴爽應諾,到底心有不甘,說道:“阿父,你不讓我家爭沙州刺史之位,不爭就不爭吧,也就算了。
“如阿父所言,莘邇的此數策,明顯是劍指宋、氾、張等家,以爽愚見,咱家何不置身事外?由他們斗去?待他們斗個兩敗俱傷,得利者豈非我家?阿父,你又為何定要我支持莘邇?”
“你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