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糊涂了?”
“宋、氾、張諸家久立朝中,掌握大權,黨羽素來眾多;而我家的基業在軍中,今於朝為貴職者,唯你一人。我且問你,莘邇如敗,憑咱家,憑你,能在朝中抗衡他們么?”
“……,如他們幾家連成一氣,我家自是不能,但爽之陋見,莘邇如敗以后,他們幾家必生內斗,而一旦他們生起內斗,我家卻也非是不能與之抗衡的。”
麴碩目注麴爽良久,嘆道:“你是真糊涂啊!”
麴爽莫名其妙,說道:“阿父,我說的有哪里不對么?為何這般說我?”
“你還不如女生看得清楚!我家與宋、氾、張諸家,盡管并為定西一等大姓,然他們幾家都是以經業立戶;先王未薨時,宋方得寵,此豎子嘗醉后與人言云,稱我家是將門,輕蔑之意盡顯!彼輩不當我家是同類,就算他們內斗,也只能會是在敗莘邇、再覆了我家以后!
“你,又哪來的機會‘趁其內斗而得利’?”
麴爽默然,好一會兒,說道:“莘阿瓜無非僥一時之功,於今竟也能與咱家平起平坐了么!”
莘邇擔任顧命以來,對麴爽向來客客氣氣,很是尊敬,禮節上無可挑剔。
唯是當下士流,最重門第,乃至即便同為名族,一流的士族都不與二流的通婚,把這樣的婚姻視為“亂倫”,“倫”者,倫常,尊卑之分。況乎麴家是定西本地的頭等閥族,而莘家只是個外來的二等士族?
麴爽對莘邇其人的品行沒有意見,但對莘邇的門第難免看不上眼。
麴碩對此,實也是有點別扭的,要不然,他亦不會自豬野澤之后,與莘邇一直沒什么來往,只不過,他比麴爽理智,更看重利益,說道:“若放在西域一戰前,莘幼著自是不能與我家齊。而下他討定西域,功勛已著,且……,你聽說了么?他此回從西域歸朝,敦煌、高昌的索、張、陰、隗諸姓子弟,頗有從之的。這說明什么?如我所料,他已得隴西諸姓之服!
“羊髦、唐艾,僑士之智,先被他收入帳下;索、張等姓,隴西將種,今又折服於他。
“七郎,莘幼著家聲雖然不高,論其而下之力,卻是的確已近有與我家同列的資格了啊!”
麴爽不得不承認麴碩說得對,不再說話。
麴碩又一次地叮囑他:“我過兩天就回唐興郡。你記住,時下不復往日,大王年幼,中宮沒有執政的經驗,朝中局勢莫測,只有莘幼著不敗,我家才能安然!他說他后日就把他的那幾項政措上書朝中請議,到時,你只許贊成,不許反對!也不許默不作聲!”
麴爽應道:“是。”
麴碩踱步到門口,扶住門框,望外頭的夜色。
秋月如鉤,懸掛清寒的夜空,幾顆星星閃滅不定。
給人以寥廓而孤寂之感。
麴碩覺得有點冷,緊了緊衣袍,觀此深夜秋景,語氣里帶了些無奈,喃喃說道:“設若先王尚在,又或大王成年,我家自仍可以軍功立業,又何必管他莘邇與宋、氾、張!”
一個穩定的政權,需要很多要素。
頭一個,就是得有一個穩定的統治集團。
而要想有一個穩定的統治集團,一個可以服眾的領導人就必不可少。
定西國現下的局勢,就是缺少這么一個領導人。
不錯,國有國主,是有令狐樂,但令狐樂年紀太小,什么都不懂,如何可以服眾?所謂“主少國疑”。一個孩子,連正常的判斷力還沒有成形,又怎么能夠指望他治理國家、領導國家?
令狐樂最多只能做個名義上的“領導人”。
他做不了那個可以服眾、引領國家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原本不想摻和到朝中政斗中去的麴碩,被時勢迫使,他不摻和,別人不放過他,三番兩次地找到麴家的頭上,他終究無法獨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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