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朗不僅有治國理政之能,他熟讀兵書,并知軍事,最重要的是,盡管此前他很少上戰場,更沒有過獨立領導作戰的經驗,但他的這個“知軍事”,卻絕非紙上談兵。
孟朗有兩個杰出的優點。
一個是思慮縝密,顧全大局。
一個是年少貧寒的經歷,造就了他對人性的洞察。
打仗這東西,再說什么天時、地利、人和,講什么妙算、謀略、戰法,說到底,其本質無非是領著一群人、與另一群人戰斗。戰斗的勝負,主要還是看“自己的人”與“對方的人”誰更給力。誰能把自己的人團結一致,把對方的優劣了解透徹,誰就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孟朗思慮縝密、顧全大局的優點,使他能夠團結本軍,他對人性了解的優點,使他能夠抓住對方可被自己利用的地方。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孟朗可謂是“知人”而“自知”,他對自己的優點和能力很清楚,因是此戰雖為他的初次大戰,卻不影響他對自己的信心。
信心反應在表面,便是他的侃侃而談。
孟朗笑道:“誘敵之計,說也簡單。”
“哦?”
孟朗拽住右臂的袖子,伸出右手,在帳中朝東北方點了一下,說道:“只等拓跋的兵馬到,誘敵之計便可行矣。”
茍雄怔了下,說道:“拓跋?”
“趙宴荔之父,嘗娶拓跋之女,其父死后,趙宴荔納此女為妻,生得一子,小名孤塗,甚得趙宴荔喜愛。如我所料不差,趙宴荔必是已遣他此子,趕往盛樂,求拓跋援兵去了!”
戎人也有收繼婚的習俗,趙宴荔娶后母為妻,不值得茍雄驚奇,他吃驚的是孟朗對趙宴荔“必已求援拓跋之事”的推測,他睜大眼,下意識地重復孟朗的話,說道:“趕往盛樂求援了?”
“不錯。”
不止趙宴荔,帳中的胡將們你看我,我看我,大多臉上也都露出驚詫的神色。
孟朗的那個唐人幕僚,是早就知道孟朗的這個推測的,這會兒見胡將們的失色表情,他嘴角不覺綻出了一點笑容,心道:“明公之智謀料事,焉是汝等可測?可與比的么?”
茍雄神情變幻,心中想道:“趙宴荔狡殘反復,就如草原上的惡狼,得勢時張狂吃人,挨揍時夾尾如犬,以他的脾性,還真有可能會如老匹夫所說,遣子往去盛樂卑辭求援。”說道,“便他遣子求援盛樂,拓跋部不見得會援他吧?”
“只要他獻上的好處足夠多,拓跋為何不援?”
“他能給拓跋部什么好處?”
“朔方境內雖多沙漠,然大河兩岸多上好草場。他如肯質子稱臣拓跋,再把鄰盛樂的河南牧場獻與給之,則我斷定拓跋部就定會馳援。”
那么趙宴荔會不會把黃河南岸的牧場獻給拓跋部?而下秦軍壓境,他的老巢都快要保不住了,幾塊水草豐美的牧場,毋庸多言,為渡過眼前的危機,他必然是不會可惜,肯定會獻的。
茍雄感覺到了事態的嚴峻性,但他乃是秦國猛將,沒有因此畏懼,反而被激起了昂然的斗志。
他霍然起身,按著佩刀,在帳內轉來轉去,大聲說道:“我聽說賀蘭延年被稱為北地虎將,與柔然的溫石蘭齊名,早就想與之一會了!好啊!拓跋鮮卑如不知死活,真敢助逆,援救趙宴荔的話,我就取了賀蘭延年的腦袋,獻給大王,掛在咸陽的城闕上,宣示我大秦的天威!”
帳中有心細的胡將想道:“茍將軍這話邏輯不對啊。賀蘭延年固是名聲不小,但拓跋鮮卑如派援軍,卻不一定會以賀蘭延年為將。賀蘭延年若不得為將,茍將軍又怎取他腦袋?”看了茍雄好幾眼,瞧他斗志昂揚、熱血沸騰的,想了想,終究還是有點眼色,沒把此異議提出。
孟朗拊掌贊道:“將軍聞敵而喜,氣壯之雄士也!待拓跋援兵至,咱們佯裝敗上一場,引了趙宴荔出城以后,大破賊軍,就要全靠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