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雄到孟朗的座前,握著刀柄,身子稍微前趨,居高臨下地瞪著他,說道:“賀蘭延年在我眼里,大狗而已;趙宴荔在我眼里,小狗而已!兩條狗!敗之何難?老匹……,老孟!只要此戰勝后,你肯為我奏請大王,授我司隸校尉,當戰時,你就在營中坐聞捷報便是!”
孟朗縱是熟知人性,也全然沒有料到茍雄會忽然蹦出這么一句。
他呆了一呆,心道:“莫不是朝中貴戚,畏我殺伐太重,故是茍雄欲代我此職?”說道,“此非我所能奏者。戰如勝,大郡太守、萬戶侯,我可上奏大王,依按軍功,為將軍請之。”
茍雄逼視孟朗,威脅地說道:“老孟,你是不想贏了此仗么?”
孟朗哭笑不得,被逼無奈,只好行下策,給他講道理,苦口婆心地說道:“茍將軍,司隸校尉雖非公卿,然權重位尊。
“秦時,司隸校尉與尚書令、御史中丞,於朝會時各自專席,京城號為‘三獨坐’;前代成朝時,朝會之日,入殿之前,司隸校尉位在各部長官之上,獨處之,愈貴於前代。秦、成、唐歷代,司隸校尉詣尚書臺廷議,位在九卿上;公議、朝賀之時,‘無敬’三公。
“茍將軍,此等顯貴重要的職務,我如何能有奏請之權?盼將軍勿為此置氣,宜以國事為重!”
茍雄心道:“他娘的,正是因了此職尊貴權重,老子才想做上一做!怎么?只許你威風,不許老子也威風威風么?”認為孟朗是在找借口,不愿幫自己,怒視了他好一會兒,甩袖離帳。
余下的胡將們亦紛紛告辭。
備下的飯食尚未端上來,就已經沒了人吃,幕僚問孟朗怎么處理。
孟朗揉著額頭,揮了揮衣袖,說道:“兵士們連夜筑營辛苦,給他們送去吧。”
幕僚瞧他這幅疲憊的樣子,感到心疼,實在是憋不住,對孟朗說道:“明公,茍將軍太過分了。先是要求在膚施休整三日,繼而擊鼓聚兵,現又當眾索要官職,當真目無軍紀國法!明公,不如上書大王,請大王予以嚴懲!”
孟朗嘆道:“你可知大王為何會遣我與茍將軍共領兵來討趙宴荔么?”
“下官不知。”
“此戰是大王登基后的第一場大戰,兼關系到我朝日后的戰略規劃,必得信的過人為將,務必保證取勝,大王才能放心,此其一;茍將軍非只是王后的兄長,而且勇猛兼人,是我國的頭等悍將,此其二;我知大王的難處,在大王擇將時,曾向大王保證,我一定會忍讓茍將軍,以大局為重,此其三。”孟朗說道,“因此三條,故而大王任了茍將軍為我的副將。”
“原來如此。但茍將軍這般無理取鬧,委實可惱!”
孟朗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軍如今已至朔方,大戰將臨,務應上心同心為要。此時此刻,我唯一可做的,唯有相忍為國。你方才的那些話,記住,以后不許再說了。”
那幕僚應道:“是。”
孟朗確是感到很累了,擺了擺手,叫他出去。
幕僚出了帳外,自去給兵卒送飯。
孟朗從胡坐上起來,負手踱到掛在帳壁上的地圖前。
地圖有兩幅。
一幅是朔方周邊的地圖;一幅是整個天下各國的地圖。
孟朗僅略掃了眼前者,即落目在后者上,出神地看了好久,視線落在魏國的都城,復而移到江左的都城,在此兩城間來往游動,末了,定在秦國王都咸陽城的位置上,遙想現下的王宮里邊,蒲茂或是在燭下批閱奏章,或是乘羊車在夜游園林,喃喃地說道:“大王不世之圣君,我具管、樂之材。我與大王的雄心大志,茍雄諸徒,非我同類,怎么會能理解?
“也許別人看來,他這些日對我步步相逼,我步步退讓,但實則呢?欲成大事,逐鹿海內,無鷹犬不可。茍雄此輩,在我與大王的眼中,就是鷹犬罷了!和鷹犬,有什么可置氣?有什么可退讓的?我不是在對他退讓,我是在推進我與大王的遠志宏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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