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被姬楚發現,考功曹的曹掾氾丹、右曹史張道將現在應還沒到客舍。具體是自殺還是他殺,現下尚不知曉。唯一知道的是……”
“是什么?”
“聽說姬韋昨晚見過的最后一人,是牧府曹掾段承孫。姬楚發現姬韋身死時,客舍里仍還留著他倆昨晚吃剩的羊腿和空的酒壇、酒瓶。”
“段承孫?”
“是。”
宋閎當機立斷,說道:“你立刻去谷陰縣寺!叫竇理馬上帶人,到考功曹的客舍!”
竇理,是宋閎妻子的侄子,現任谷陰縣的縣令。
“是。”來報訊的那吏,入了宋家門后,乃是一路小跑到的后院,到現在還是氣喘吁吁的,他擦了把額頭的汗水,請示地問道,“敢問明公,請竇令到考功曹后,叫他作些什么?”
“這還用我交代么?”
宋方給顯美縣長了一個全國最差評,顯美翁主因此大怒,幾次要尋宋方的麻煩,莘邇為妻出氣,因把顯美縣長召到京中,要給他重新考評。這件事在王城,如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偏在主持重考的陰洛到前,顯美縣長姬韋中毒身死。
除非是個笨蛋,否則,誰都能感到此中必有玄虛。
報訊的那吏不是笨蛋,在獲悉姬韋死在客舍的當時,就已經體會到了這一點。
他深知此事關系重大,一個處理不好,可能就會后患無窮。因是,在聽到宋方“還用我交代”一句話后,他楞了下,心道:“你不交代明白,我怎么去給竇理說?”
既是為了獲得個明確的指示,也是不敢擔責,他說道,“是,是。敢請明公交代。”
宋閎忍住氣,說道:“你去告訴竇理,命他帶上仵作同去,查明姬韋的死因,看是否自殺!”
那吏聽明白了,忙不迭應道:“是,是,依下官看,實際不必查,姬韋定是自殺。”
“哦?”
“姬家,亦武威郡的名門是也,此回考課,姬韋得了個殿,他必是應召回到王城后,見到弟弟,良心發現,感到愧對祖宗,污了姬家的清譽,故是自殺了事。”
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吧?
對姬韋身死之事,宋閎心中有疑,懶得理他,揮了揮手,說道:“你去罷!”
那吏應命而去。
出了宋家的門,這吏坐上牛車,一邊吩咐前去谷陰縣寺,一邊不由想道:“怪哉!此事才剛出來,到底怎么個情況,還不清楚,明公為何就急著叫竇理去給姬韋定一個自殺的死因呢?難不成?”盡管覺得以宋閎的處事作風,他不可能干下毒殺姬韋的事,可在想到姬韋最后見到的人是段承孫后,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宋閎自是不會做出這等事,可不能保證宋家會不會有別人干下此事。
那吏不敢繼續往下想,是因為如果順著段承孫繼續想的話,他知道他一定會能想到一個嫌疑對象。
這個嫌疑對象,也正是宋閎所疑的。
打發走了報訊之吏,宋閎急喚仆隸,命令立刻找宋方來見。
半個時辰后,宋方到了。
宋方這一個多月來,在人際交往上大下功夫,幾乎每天都會請一群王城的名士、高官,宴飲清談,昨晚亦不例外,喝酒喝到半夜才休,去找他的仆隸到他家時,他還沒有睡醒。
這會兒也還頭昏昏沉沉的,他在堂中見到宋閎,下拜行了一禮。
站起身來,宋方尋個坐榻,一屁股坐下,宿醉口渴,催促侍奉的小婢捧茶湯上來。
宋閎閉目養神,默不出聲,等宋方連飲了三碗茶湯,聞他還要再喝,受不了了,睜開眼,吩咐婢女們退下,目光嚴厲,盯住宋方,沉聲問道:“事情你知道了么?”
宋方莫名其妙,問道:“什么事?”
“姬韋服毒而死的事!”
宋方一驚,繼而大喜,說道:“姬韋中毒死了?”
“中毒”和“服毒”,看似說的是一回事,究其內涵,卻是不同的。服毒者,自己食毒;中毒者,被人下毒。宋閎是故意說的“服毒”,結果宋方卻說了個“中毒”。
宋閎心頭一緊,說道:“是段承孫干的么?”
“段承孫干的?干什么?”宋方旋即明白了宋閎的意思,說道,“怎么可能會是他!”
“事到眼下,你還不說實話,哄騙於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