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姬韋案發到昨天的張曇上書,一環扣一環,莘邇總共做出了三個關鍵的決策。
頭一個,是啟用了一直泯然無聞的校事曹,在第一時間,把查案的主動權抓到了手里。
次一個,是在段承孫打死不招,無論如何用刑,都不肯攀咬宋方的僵局情況下,拿出了謀劃已久的設立“錄三府事”此職之議。并將這個可比“錄尚書事”的權臣位置,讓給了氾寬。由此,造成了氾家與宋家的分裂與對立,同時給予宋家了一個沉重打擊,由而乃才破解局面。
最后一個,趁勝追擊,指使張曇上書,誣告宋閎。
宋閎若是因此辭職,自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肯辭職,也無所謂,莘邇還有后手。
他的后手就是,命別人再上一道書,把宋無暇牽涉進來,就說在令狐奉傷重的時候,宋無暇、宋方、宋閎等人密議,叫宋無暇詐稱有孕,或領養宗室為子,代替令狐樂,嗣位稱王。
因為沒有真憑實據,此類的舉報,最多算是“風聞”,故是,莘邇其實并沒有指望靠著這兩道奏書,就能把宋家徹底覆滅。他的目的是:借此進一步地再次打擊宋家,使宋閎自顧不暇,沒工夫再去管宋方,以此,把宋家在朝中的骨干一個個地拿掉,使他們慢慢地被邊緣化。
現今,還沒等用上后手,宋閎就請求辭職了,對莘邇來說,他的目的實是已經超額達成。
莘邇又想道:“‘主少國疑’,這話果真不虛。主君的年歲如果太小的話,就會很容易受到奸臣的蠱惑。還好,以前的那個‘我’曾經救過令狐樂,要不然,現今在令狐樂身邊的如是他人,我莫說有今日之權勢地位,只怕連性命都還得俯仰於他人之鼻息。
“又還好,現在令狐樂身邊的人不是那些爭權奪利的奸賊小人!而是我莘阿瓜,以國事為重!”
自覺非常中肯地評價了自己一句。
莘邇從容地說道:“宋閎空出妄言,固然悖慢,然其族嘗於國有殊功,其人亦有撥亂反正,迎附先王之義舉。臣以為,只因其一言,而就滅其三族,似小過也。”
令狐樂問道:“阿瓜,那你說,該怎么辦?”
“臣愚見,許其辭職,放其歸鄉,可也。”
令狐樂偷偷看了看左氏,又瞧了瞧黃榮,意有不甘,嘟噥地說道:“這個懲處未免太輕了吧!”
“大王如嫌輕,可禁錮其子弟,禁止出仕。”
令狐樂脫口應道:“好!”說完,趕緊再去看左氏,問道,“母后,你說行么?”
左氏對宋家沒什么好感,教訓令狐樂是因為她到底年長,知道誅滅宋家三族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令狐樂還是個小孩子,一張口就是“滅人三族”,話如傳出去,少不了會被朝野的士人議論一句“不仁”,對令狐樂日后的臨朝主政也會有不良的影響,故此,她才會很生氣。
聽了莘邇的建議,左氏同意地說道:“就這么辦吧。”從宋閎想到了宋方,問道,“將軍,宋方招供了么?”
莘邇不動聲色,說道:“宋方自恃族勢,尚未吐口。但宋閎如今自辭,想來至多三兩天內,宋方就必會老實招供了。”
“好!”左氏柳眉皺起,說道,“宋方真是膽大包天,毒殺朝廷的命官!”
“可不是么!”
“須得嚴懲!”
“等他招供,臣就奏請大王與中宮,明正典刑!”
“好!”
出到宮外,莘邇示意黃榮與他同車。
兩人相對坐下,牛車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