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就成了這個結局呢?”宋閎喃喃地說道。
宋方的父親死的早,他小時候,沒少受竇氏的照養。竇氏對他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竇氏哽咽地說道:“我的黃奴啊,我的黃奴啊!還記得你小時候在外邊闖了禍,你害怕家里長輩罵你,偷偷地跑到我的屋里,躲在柜子里,藏了整整半天!我的黃奴啊!你還記得么?你那年成親,你與你的新婦,拜在我的榻前,那會兒我是多開心啊!我的黃奴啊,我的黃奴啊,我再也見不著你了。”語轉怨毒,說道,“都是那個莘阿瓜害你!你放心,咱家早晚為你報仇!也好叫你死的瞑目!”又抽泣起來,說道,“也怪你這個沒用的阿父,救不了你!”
宋閎怒道:“甚么莘阿瓜?什么報仇?你聽誰說的!休得胡言亂語!你也盼著咱家覆族么?”
宋閎從來不對竇氏說政事,竇氏是從別人那里聽來,宋方之所以入獄,乃是因為莘邇。
竇氏說道:“一個僑寓的卑賤小人,我不知你怕他些什么!他做的,咱們連說都說不得了?”
莘邇如果手里沒兵,外邊沒有麴碩、曹爽與他結盟,縱是左氏與令狐樂再信任於他,宋閎自也不懼。可他帳下有兵,又有強大的盟友,宋閎又如何能不對他一再退讓?
唯是此中言語,宋閎不想,也懶得對竇氏講。
“你不要再說了,聽我吟首詩與你罷!”宋閎打開折扇,輕輕搖動,作洛生吟,曼聲道,“鸞鳥鳳凰,日以遠兮;燕雀烏鵲,巢壇堂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這是屈原《九章》中的四句。露申、辛夷,為兩種香草之名,宋閎以此代指宋方。鸞鳥鳳凰、燕雀烏鵲,不言而喻,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莘邇。
竇氏亦是讀過屈賦的,抹著眼淚,糾正宋閎,說道:“你誦錯了,是巢堂壇,不是巢壇堂。”
宋閎悠閑賞景的儀態是裝出來的,他的心情其實不寧,竟因此導致吟錯了一句,小覺慚愧,停下了折扇的搖動,應道:“是,是。”
耳聞竇氏的哭泣之聲,想著獄中的宋方,宋閎情緒復雜,既是惱恨,又是憐憫。
他下意識地又一次扭頭,回顧遠去的巍峨王城,心道:“成及本朝,凡百余年矣,清濁分明,貴賤有別,雖偶有寒士當權,無不因無有底蘊而旋皆敗亡。垂功於今者,悉是閥族名流。
“莘幼著無非僥暫時之幸,老子云‘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我且稍讓其鋒又何妨?黃奴,我屢次提點,他都不聽,也是自取其禍,我是救不了他了,然等看來日,終還是我家之權柄!”
為防夜長夢多,對宋方的處刑沒有等到秋天,宋閎離開谷陰的第三天,宋方就被押上了刑場。
段承孫與他一起被行刑。
宋方的身份不同,顧忌到宋家在都的子弟和宋家的一些朋黨有可能會在刑場上鬧事,整個刑場都被封鎖了,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進入。
莘邇沒有去觀看行刑。
只在處完刑后,莘邇聽在現場監斬的乞大力稟報說道:“段承孫真是個慫貨,腿都軟了,走不成路,被抬上的的刑臺。宋方這小東西,人夠壞,性子倒挺硬氣。我問他還有什么話要說,他沒搭理我,只舉首望了望,說了句‘天高云淡,亦復何言!’遂即受死。”
早在豬野澤邊的時候,莘邇做過一次惡夢。
這天晚上,莘邇沒有做惡夢,但在四更時分,忽然醒來,窗外月光如水。
他披衣起來,踱到窗前,看了許久的夜色。
次日,莘邇上書,辟除姬韋的弟弟姬楚入督府為吏。
……
謝謝大家的推薦、月票和打賞!
給大家匯報一下,這個月更新確實不穩定,但在大家的寬容下,本月的訂閱還是略有增長,高訂差不多一千五,均訂不到一千一。謝謝大家!下個月正常更新,努力多寫一點!請大家多批評。
喜歡即鹿請大家收藏:(www.bqgyy.com)即鹿筆趣閣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