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珍言有密報,求見麴爽,進了麴家的門。
谷陰中城,莘邇家的門幾乎是在相同的時間被敲響。
敲門的是宮中的內宦。
莘邇聞報,急忙披衣而起,見內宦於中庭,不使疑猜露出,從容問道:“宮中有事么?”
此內宦是左氏的親信,要是面對其他官吏,或許會較為倨傲,在莘邇面前,他畢恭畢敬,說道:“王太后命小人請將軍入宮。”
這大半夜的入什么宮?
莘邇問道:“可說是為什么事了么?”
內宦猶豫了下,小聲答道:“將軍,大王的龍體小有不適。”
莘邇心頭“咯噔”一跳,不再多問,立即教府中備車。
稍頃,牛車備好。
莘邇與這內宦出門,奔往宮中。
令狐樂雖是大王,年齡小,尚未親政,靈鈞臺中上下,左氏是最大的。有她的懿旨,宮禁打開,莘邇入內。內宦引路,過了幾座宮殿,來到花木掩映下的令狐樂寢宮。
宮里宮外,沒有幾個宦官、侍女。
有的那幾個,且都是左氏信用的。
莘邇心道:“王太后執政兩年,已非昔比,頗知‘機密’二字了。”
龍床的帷幕掀開,燭火之下,只見令狐樂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仰臥床上。
兩三個醫官跪在床下,在給令狐樂把脈。
見莘邇到了,站在床邊的左氏張皇地過來,顫聲說道:“阿、將軍,大王、大王從夢中驚醒,忽然暈厥。這、這可怎么辦啊!”
左氏剛被叫起不久。
聽聞兒子昏倒,她憂心如焚,沒有裝扮,未著典雅的袞袍,和平常的華貴優雅不同,上著襦衫,下著花間裙,足穿塵香履,簡簡單單,然別有婉麗的風韻。
這塵香履,是婦人睡覺時穿的鞋子,薄如蟬翼的絲絹所制,因鞋內散有龍涎香等香料而得名。只從這鞋子,就可看出左氏接報而來之時的倉促。
莘邇鎮靜地安慰她,說道:“王太后請勿憂心。大王活潑好動,龍體一向康健,不會出什么問題的,而且這幾位醫官都是國手,大王縱染小恙,亦可手到病除。”
左氏柳眉深鎖,六神無主。
她一會兒看看床上的令狐樂,顯出揪心的憂慮,一會兒轉目祈求似地看看莘邇,仿佛莘邇是救星一般,平時清若水晶的眸子,充滿了彷徨不安。
醫官們輪流把脈,小聲地商議了會兒。
應是確定了病癥,他們中領頭的彎腰行到左氏與莘邇身前,說道:“不行……。”
左氏驚叫一聲,腿腳發軟,就要摔倒。
莘邇眼疾手快,把她扶住。
左氏倒入他的懷中。
顧不上溫香熟美的沖擊和手中軟綿綿的觸感,莘邇變色問道:“什么?”
那醫官嚇了一跳,噗通跪下,說道:“大王沒有大礙,只是夢中受了驚嚇,用不了多時就能蘇醒。臣等給大王開個安神的方子,吃上兩天就無事了。”
“那你說什么不行了?”
“臣冤枉,臣哪兒敢說不行了!臣在斟酌該如何奏與王太后,想說的是‘大王現雖不醒,但是無礙’,到了口邊,不知怎的,一呆就說錯了。”那醫官心驚膽戰,害怕獲罪,舉起巴掌,“噼噼啪啪”,狠狠地打了自己幾個耳光,趴在地上說道,“臣知罪,伏請王太后懲處。”
莘邇啼笑皆非,覺到小臂一輕,是左氏聽完醫官的話,緩過了勁,驚覺自己在莘邇懷中,羞澀難當,故此趕忙在侍女的攙扶下站起。
一股空落落的感受不由自主地頓生莘邇心頭。
令狐樂無礙,左氏放下了心,她和聲對那醫官說道:“你起來罷。下次說話,不要再掐頭去尾!”
那醫官應道:“是。”
“去給大王開方、煎藥吧。”
幾個醫官退出殿外。
莘邇把那領頭的醫官叫住,囑咐說道:“好生為大王醫治,治得好,重重有賞!”前幾天那臂膩的美妙尚旋蕩未去,猝不及防,又嘗溫香滿懷,許久不曾說過臟話的莘邇,心中驀然浮出一句,“他娘的!你這傻貨倒是呆得妙!……哎呀,我怎能如此想!慚愧,慚愧。”
那醫官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