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自下到堂上,先把禿發勃野、趙染干等一一按回坐上,繼而把拓跋亢泥也按倒坐下,撫著拓跋亢泥的肩膀,面色十分誠懇地說道,“亢泥啊,是我失信。你發脾氣,你發怒,理所應當!換了我,也一樣會生氣的嘛!
“但你與勃野他們不同,你的父親曾掌半個拓跋部,你也算是半個可汗之后了,他們粗野不堪,你,應是能夠通情達理的吧?適才老高已經說了,伐蜀,我實在是萬不得已啊!就譬如你家可汗,如對你有何命下,你能不聽么?江左的旨意,對我也是這樣啊!
“蜀地險遠,是那么好打的么?且自李氏竊蜀以今,蜀地的唐人民不聊生,逃往外地者多矣,而下蜀地又半數都是僚人,僚人剽悍不知禮,兒子弒父,找條狗賠給家里,罪過就免了,凡殺人,美須髯者即剝其面,曬干了放在竹籠里祭祀,江左的士大夫以‘禽獸’比之。你說,這么一塊不好打,住民又野蠻的地方,我去打它做甚么?可朝廷才封拜我為征虜將軍,咱們實打實的說,朝廷對我這般恩厚,你知道的,我生性忠義,卻如何能不以忠義報之呢?
“對貴部可汗的損失,我愿意賠償。亢泥啊,你血統高貴,勇武過人,我不瞞你說,本來打算攻下朔方后,我要向貴部可汗力薦,推舉你鎮守朔方。貴部可汗如肯接受我的舉薦,我連我定西這邊所分到地盤上的胡牧,也可送給你一并統帶。現在,朔方雖是暫打不了了,但等到伐蜀事畢,朔方,早早晚晚還是要打的!你要能信得過我,我可與你割臂為約!”
拓跋亢泥神色變幻,情緒慢慢平靜下去,說道:“割臂為約?”
“取刀來!”
堂外的甲士用木盤盛著一柄短匕和一疊帛巾,送進堂上。
莘邇取刀在手,撩起衣袖,在左臂上劃了一道,倒持刀身,把刀柄遞給拓跋亢泥。拓跋亢泥猶豫了稍頃,重新站起身來,接過刀,在自己的臂上也劃了一道。兩人用帛巾分別擦拭臂膀上的血跡。禿發勃野等人捧著個銅盆,侍立到側。莘邇把帛巾丟進盆內,燃火焚之。等到帛巾燒成了灰,莘邇、拓跋亢泥各取了些,放入碗中的酒內,俱一飲而盡。
這整個的流程是胡俗,表示盟約信誓。
拓跋亢泥怒氣褪去,露出笑容。
莘邇做主,叫禿發勃野、趙染干等與拓跋亢泥依次干杯。
幾杯酒下去,方才的劍拔弩張頓然消失不見。
重開宴席,諸人痛飲。
酒酣,拓跋亢泥說道:“將軍伐蜀,確是情不得已,但對我部的賠償還是不能少的,不然,亢泥回去以后,怕是無法除去我家可汗的怒火。”
“那是自然。亢泥,我沒辦法親赴貴部,貴部可汗那邊,就托你疏導開解了。”
拓跋亢泥熟悉拓跋倍斤的性格,對撫平倍斤的不滿,挽回莘邇失信的影響,還是很有把握的,說道:“請將軍放心就是!”
一席皆樂。
飲酒到天亮才罷。
次日,莘邇下午酒醒,沒有多做休息,便就忍著宿醉后的頭疼,開始安排伐蜀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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