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是長吏的近臣,兩人的關系因而日漸親密,眼下,習山圖已是桓蒙的心腹之臣了。
習山圖秉持臣屬的本分,主上有令,毫不推辭,痛快應諾。
桓蒙喜道:“彥威肯去,則征虜必來矣!”
……
習山圖是個利索的人,沒有多做耽擱,翌日便出營北上,趕赴劍閣。
數日后,在劍閣山南邊的秦德城外,習山圖碰上了巡邏的定西騎兵,對他們告之來意。
騎兵們即領他入城。
城中守將現為麴章。
此次從莘邇伐蜀的麴家將校共有麴章、羅蕩兩人,麴章勇武不及羅蕩,智略亦平常,故而在南鄭等諸戰中皆不怎么顯眼,然而畢竟是他麴氏的子弟,莘邇遂把暫守秦德的任務交給了他。
麴章聞訊,不禁心道:“征虜料事如神!桓荊州果然再次遣吏而來!”
按照莘邇提前的交代,麴章不失禮節,派出親兵,熱情周到地把習山圖護送到了劍閣。
習山圖只聞過劍閣天險的名聲,這是頭次親眼見到,行在通往塢壁的小道上,左右仰望,俱是上接云霄的峭壁,心中感嘆,想道:“要非明公打下了成都,偽蜀秦主投降,此座劍閣,莘征虜何能輕易占得?”
到了劍閣堡中,莘邇已在室內相候。
習山圖在門口脫去鞋履,去掉佩劍,昂然挺身,跨過門檻,大步而入。
看時,只見主榻上坐著一人,年約二十六七,眼睛明亮,頷下短髭,著赤褶袴,坐姿英拔。
習山圖知這定就是莘邇了,長揖行禮,說道:“下官荊州刺史府西曹主簿習山圖,謁見將軍。”
莘邇笑道:“主簿請起。”
莘邇的視線落在習山圖的身上,習山圖驚奇地發覺,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樣,他沒有感到咄咄之態。
在他原先的預想中,一個敢殺令狐氏宗室、虎口奪食搶占劍閣的人,再是被郝盛形容“溫溫和和”,其目光肯定也是會給人以威壓的,然而,他此時此刻,卻不意非但無有覺到刺骨之森涼,反而讓他恍惚間,如沐春風,竟誤以為是在桓蒙面前也似。
習山圖定下心神,想道:“不對,征虜與明公的目光并不相同。雖然皆如春風,明公的目光,可比二月之風,猶帶斧鉞之銳;征虜的目光,卻如三月春風,較與明公,似更柔醇。”
吏卒捧上酪漿。
莘邇說道:“劍閣山野之地,沒有什么好的飲料。這酪漿,是我軍中之物,也不知主簿能否飲慣?”請習山圖入座,說道,“主簿且請先上坐榻。”
那酪漿散發出難聞的氣味,習山圖只聞了一聞,就想作嘔,卻心中想道:“莫不是給我下馬威?我如不飲,彼定小覷於我;旁邊坐的那幾個征虜屬僚,個個虎視眈眈,勢會對我大加嘲笑,我的氣勢先就弱了三分,不利達成使命。”
想到此處,習山圖上了坐榻,強忍反胃,舉起酪漿,一飲而盡,不敢細品,就慌忙咽下;奈何那腥臊之味,究竟不是不品就可忽略的,方才落到腸胃中,立刻翻騰上卷,如一股濁流,頓時回涌到喉口,他趕忙咬緊牙關,丁點不容其溢出,又將之重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