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知道習山圖是桓蒙的愛臣,要不然也不會來求習山圖救命,既是愛臣,想來定然了解桓蒙,他說桓蒙無逼自己自裁之意,應該不假,當下信了習山圖的話,歡天喜地,爬起身來,抖了抖衣上的塵土,換回“貧道”的自稱,說道:“多謝主簿開喻,貧道這就去帥帳晉見桓公,辭別歸鄉。”
習山圖訝然問道:“桓公不是去了城中么?”
道人不明白習山圖在說什么,說道:“桓公就在帥帳,正與群臣議事,沒有去城中啊。主簿此話何意?”
習山圖想道:“袁君對莘征虜所言,卻是虛辭。桓公實未去成都。不知在帳中商議何事?”桓蒙召他去見,他不好冒然自去,雖是心中疑惑,也就罷了,說道,“我隨口一說。”
道人遂辭了習山圖,出到帳外,順軍營中的大道而行,來至中心的帥帳之外。
帥帳是個百子帳,占地很大,周邊立了百十的桓蒙親兵,俱披甲持槊,戒備森嚴。
道人不敢近前,便待在遠處的角落,等待桓蒙議事完畢,再去求見。
帳中,周安、程無忌等荊州兵的重將都在。
袁子喬、郝盛、孟賀、謝執等人也在。
桓蒙坐於主位,朝前引首,蹙眉看著鋪展在地上的地圖。
袁子喬彎腰圖邊,觀看稍頃,回到坐上,說道:“王騰、鄧浩、昝定諸輩,不識好歹,降而復叛,辜負明公的厚愛,著實可恨。然此數人,俱無長材,李當已被押解去了建康,彼等今雖擁范俊舉亂,范俊何人哉?或能蠱惑到些許的天師道徒,焉會具有士望?以卵擊石耳。不需明公親往討定,子喬與周將軍各率兵馬三千,即可分別將之剿滅!”
莘邇到營,桓蒙不見,并非全是像莘邇猜測的那樣,不僅僅是給莘邇一個下馬威,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蜀秦降臣王騰、鄧浩和昝定,擁范天師的嫡曾孫范俊為主,舉兵反叛。
說起來,桓蒙對王騰等人,當真是半點也不虧待。
王騰、鄧浩都是李當朝中的大臣,被桓蒙辟為了府中參軍,佐助安撫成都。
昝定奉蜀主李當之令,出成都,馳援犍為,然而不料桓蒙經小道,輕兵急進,直襲成都。桓蒙兵到十里陌時,消息傳到昝定軍中,果如袁子喬所料,蜀軍本就兵心浮動,聞訊之下,昝定所部登時自潰。昝定彷徨無去路,待桓蒙攻破成都以后,遂引收攏到的潰卒數千來降。桓蒙好言撫慰,亦暫將他辟為參軍,并告訴他,等朝廷的旨意下來,一定會給他另有重用。
沒有想到,王騰、鄧浩、昝定等人,當面恭敬,背后卻串聯陰謀,於日前分頭潛出成都、大營,抬出范長生的嫡曾孫范俊為旗號,聚集天師道的信徒和舊部,王騰與鄧浩在成都西南的都安、昝定在成都南邊的臨邛,相繼舉事叛變。
就在莘邇到荊州兵大營的前半天,王騰等叛亂的軍報,傳到了桓蒙的案上。
桓蒙蹙眉說道:“王騰諸輩的叛亂,我不擔心。”
袁子喬說道:“明公擔憂的可是,如果王騰等賊叛逆的事情,被莘征虜知曉,將會不利於明公脅他還劍閣歸我?”
桓蒙說道:“是啊!”
李當和李氏的宗族,都已經被及早送去了建康,也就是說,當下蜀地已無一人能在“名義”上形成號召,團結人心;范俊雖是范長生之嫡曾孫,襲了天地太師、西山侯這兩個官爵,現有世代依附他范家的百姓、部曲數千家,但今非昔比,他實也是壓根無有號召全蜀的名望的。
王騰等人的叛亂,被袁子喬輕視為“以卵擊石”,桓蒙亦是如此認為的。
桓蒙不擔心叛亂無法平定,唯是叛亂一起,他恐怕就沒有余力再去威脅莘邇,索要劍閣了。
袁子喬對此,也無良策。
眾人商議半晌,末了,袁子喬說道:“莘征虜已經來了,總不能什么也不做。明公,惟今之計,別無它策,只有一途。”
桓蒙問道:“是什么?”
“先把王騰等賊叛逆的消息隱瞞下來,不急著派兵前去剿滅;權且按之前議定的策略,只管照做,試試看能否在三四日內,把劍閣要過來!”
“若不能呢?”
“也就只好調兵遣將,出大營,往去殲滅叛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