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請將軍入帳。”
“好。”
剛才的那場風波好像沒有存在過一般,莘邇與李亮重新入到帳中。
莘邇下揖行禮,再次自報姓名。
帳中主坐上的桓蒙這回沒有再拿大了,很快就說道:“將軍請坐。”
便在桓蒙坐榻下首的左側,擺著一張坐榻。
這是給莘邇預備的座位。
莘邇穿過列坐帳中兩側的數十個荊州軍的文武屬僚,晏然地上榻坐定。
李亮的官卑,雖是莘邇的從吏,沒有資格坐在前頭,於后邊的一榻上坐下。
桓蒙撫摸胡須,打量莘邇,贊道:“前時高君途經荊州,我邀他一見,問他隴州人物。他說起征虜將軍,端的是贊譽非常,稱將軍是隴州棟梁,定西近年所以能抗北、東之胡狄,聲威遠震者,悉將軍之力也。今見將軍,名下無虛士!英姿勃發,世之人杰也!”
莘邇也在打量桓蒙,注意到了他暗紅的胡須、面頰上的七星黑痣,尤其是桓蒙的目光,落人身上,仿佛山棱,如有實質,換個尋常的人,微被觸及,恐怕就要凜然體寒,心中想道:“真梟雄之姿也!”謙虛地說道,“以邇之才,不過中人,何敢稱人杰?我定西所以威震柔然、西域諸國、蒲秦者,上賴天子神靈,下因吾王之德,邇無非是效些鷹犬之力,不足一提。
“督公今提萬軍,深入千里,旬日而滅蜀功成,司馬錯、鄧侯不能及也。方是人杰!”
鄧侯,是前代成國時的一員名將,滅掉了當時蜀中的割據勢力。司馬錯不必多說,成都城就是他與張儀建的。
兩人彼此吹捧一番。
說來桓蒙與莘邇,兩個人現在都是有滅國之功的。冉興雖小,也是個國。盡管滅冉興一戰,是麴爽做的主將,但麴爽只是具體的實施者,戰前的謀劃等等,主要還是以莘邇為主。
二人既皆有滅國之功,對軍事都有濃厚的興趣,話題又被莘邇提到了桓蒙的滅蜀一戰,瘙到了桓蒙的癢處,免不了,就滅蜀的過程、捎帶滅冉興的過程,兩人就要討論一番。
越說越熱鬧。
說了多時,帳中一人咳嗽了聲,是袁子喬。
桓蒙明白他咳嗽的用意,雖是與莘邇正談到入港,深覺酣暢淋漓,卻也只能意猶未盡地止住了話頭,端起茶碗,飲了口茶,以濕潤嗓子,徐徐說道:“我聞劍閣是天下至險。只聞過其名,未嘗親眼見過。入蜀的時候,我乘船走三峽,已覺三峽險要,劍閣之險,猶在三峽之上乎?將軍從劍閣來,不知劍閣究竟是有多險?可能為我一說?”
莘邇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卷紙,示意侍立塌邊的吏卒捧給桓蒙。
桓蒙接住,問道:“這是什么?”
莘邇說道:“一首詩。”
“什么詩?”
“督公問劍閣有多險,看罷此詩,督公就知道了。”
桓蒙將信將疑,把紙展開,低頭去看,才看了兩句,神色大變,猛然抬起頭,問道:“此詩是誰人所作?是將軍所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