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與男成一腳高、一腳低,奔出二三里時,聽到后邊的盧水胡營中傳出了一陣叫喊。
兩人回頭看去,見那營中火把的光芒相遞亮起,燃紅了夜色,知應是麴朱的尸體被發現了。
男成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驚嚇地喃喃說道:“阿兄,這可怎么辦?”元光惡狠狠地說道:“你要不想被阿父殺了,就跑快點!”悶頭向南奔竄。男成只得跟在后頭。
奔出十余里,離秦營還有兩里多地。
迎面撞上一隊巡邏的秦軍兵卒。
秦軍兵卒怔了一怔,旋即二話不說,蜂擁圍上,把他倆按倒。
帶隊的秦軍軍官是個隊率,搜出元光靴中的短刀,許是因見男成的個頭壯實,以為他是帶頭的,卻舍了元光,便把刀刃橫在了男成的脖頸上,說了幾句話。
他說的是戎語,元光聽的似懂非懂,唯恐被他殺了,冤死在此,慌忙叫道:“莫動手!莫動手!我叫且渠元光,族為匈奴貴種!我父拔若能是我且渠部的酋大,并是定西征虜將軍莘邇的義弟!這是我弟男成,我與他兩個,今是來投誠的!有大秘密獻給建威和廣武兩位大將軍!”
當下唐夷混居,大多的唐人、夷人,都會些異族的語言,具備語言天賦的,又有條件學習的,如麴球,乃至精通唐、戎、鮮卑、匈奴、粟特五種語言。這個秦軍的隊率亦會唐話,遂操著生硬的語調,說道:“你是來投誠的?投什么誠?”
元光掙扎著爬起上半身,跪在地上,雙手筆直地舉過頭頂,露出討好的笑容,說道:“是啊,是啊,我是來投誠的。我阿父現就在北邊的定西賊營,定西的兵馬虛實,我盡數知曉!愿都稟與建威、廣武兩位大將軍!老兄,我看你相貌不凡,骨骼清奇,你把我送到建威、廣武兩位大將軍那里,我保證兩位大將軍,給你必有重賞!”
說著話,他兩手高舉,猛點下巴,示意那隊率來摸自己的胸。
那隊率不解其意,然耐不住元光的眼神亂拋,皺起眉頭,到底探手摸去,摸出了幾塊金餅。金光燦燦的,一下晃住了他的眼。
元光說道:“這點小意思,只是我獻給將軍你的見面禮。你只要把我送入營中,見到建威、廣武兩位大將軍,所得的賞賜,定然比這個還要多!”
隊率動了心,用戎語與部下的兵卒們交談了稍頃,叫他們繼續巡邏,自己則帶了兵卒三四人,押著元光、男成回營。轅門的守將聽了他的匯報,卻不肯把這份功勞給他,強行從他的兵卒手里,奪走了元光、男成,自帶著去求見姚桃、呂明。那隊率敢怒不敢言,眼睜睜瞧著守將驅著元光、男成揚長而去,肚子里大罵一通,返回去,接著巡邏而已,——好在他得了幾塊金餅,也算有點收獲。
轅門守將名叫茍單,是蒲秦王后茍氏的從弟,茍雄是其從兄,族為外戚,權重朝中,即使聽了說元光是來投誠的,也沒把他放在眼里,又踢又踹的,態度相當惡劣。
元光一面連滾帶爬地往前去,一面抽空扭過頭,對茍單展出個諂媚的笑臉。男成這會兒已然漸漸緩過勁來了,不忍看元光的這幅模樣,索性加快步伐,越過元光,走到最前。
經由營中的主干道,行兩刻鐘,到了呂明的帳外。
姚桃的建威將軍和呂明的廣武將軍都是四品,但建威將軍排序比廣武將軍高,亦即是說,姚桃的官比呂明高點,然姚桃是降將,且孟朗的金刀計雖沒達成他想要的結果,卻也造成了姚謹的叛逃投魏,因如茍單這類的蒲秦將校,卻是更親近呂明,故而茍單把元光帶到了這里。
呂明已經睡了,聞報以后,披衣而起,召元光、男成入見,同時遣人去請季和。
上次趙宴荔反亂,呂明、季和兩人配合默契,將計就計,使趙宴荔叛變不成,反而身死,孟朗對他倆的配合大為贊賞,這次攻打隴西郡,遂就又把他倆配成了一對,任季和為呂明謀主。
元光、男成進到帳內。
元光不等茍單命令,雙膝一軟,拜倒地上,口中說道:“小人且渠元光,家為匈奴貴種,小人阿父是盧水胡且渠部的酋率,并是……”
呂明打斷了他,說道:“行了,行了,你不用說了。這些東西,適才茍將軍已經告與我知。你說是你來投誠的,對么?”
元光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