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選出入地道挖掘的,皆是秦兵的勇士,卻是雖見邴播等人在此有備攔阻,他倆絲毫不畏,扔下挖掘用的鍬等,提兵械,叫嚷著跳出,來與邴播等斗。
一個又一個的秦卒從洞中鉆出。
溝塹積了一層水,甚是泥濘。
邴播等與出洞的秦卒持的都是刀、槌或斧,便在這泥濘的狹窄溝塹里,短刃相交。
兩三個呼吸的功夫,鮮血已把泥水染紅。
敵我俱為精卒,出手盡皆狠辣,鎧甲碰在一處,刀斧劈向對方,血肉橫飛,負傷的死戰不退,有斷了胳臂,沒有了兵器的,撲過去撞倒對方,為戰友創造殺敵的機會,有傷到要害,倒入泥濘前的,不忘把兵器投出,盼能拉個敵人同歸於盡。
邴播左持鐵槌,右持短斧,矯捷竄伏,轉戰於此方寸之地,舉槌擋住左后一秦卒的直刀,揮斧砍中側前一秦卒的脖頸,隨即斧向右削,擊中一秦卒的肚腹,然后半蹲身形,鐵槌后掃,把那雙手舉刀待再劈他的那秦卒的雙腿掃折,扭轉身去,斧頭下砍,將其臉砍成兩半。
鮮血濺出,噴了邴播一臉。
他以左手手背把迷住眼的血抹去,渾然不顧順他臉頰往下淌落的其余血水,撲向了另個己方甲士稍落下風的戰團。
也不知惡斗了多久,好似一個時辰,又好像須臾,秦卒穿的衣甲皆是白色,直到邴播紅著眼,再找不到活動的白色可殺時,亦再聽不到呼叱的戰斗聲時,他才發現深溝里站著的,只剩下了定西的甲士。
猩紅的泥淖中,斷臂殘肢到處都是,不下上百的秦卒尸體幾乎把這段溝塹堆滿了,尸體中有十數具穿的是紅色鎧甲,這是戰死的定西甲士。
敵我戰損比例十比一,倒非因定西甲士的單兵戰斗能力就比秦卒強這么多,而是因秦卒是從地道中出來的,他們每次只能擠出來兩三人,在相當長的戰斗時期內,都是在以少敵多,故是他們的戰損遠超過了定西的甲士。卻雖然處於戰斗環境的惡劣下風,此百數秦卒依舊敢戰不退,由此也可見這批秦卒的兇悍程度,定是蒲秦一等一的精銳。
激戰獲勝的定西甲士散開,檢查秦卒是否還有存活,找到了幾個沒死透的,悉數將之殺死。這一切,都是在無聲中完成的。殺傷員的,不出聲;被殺的,也不求饒。
打掃過戰場,邴播從惡戰的亢奮情緒中恢復過來,吩咐把秦卒的鎧甲剝下,將這些尸體赤條條的送去城上,由守卒丟去城外,戰死同袍的尸體則聚一處,記下名字,找民夫給他們下葬。
為防秦卒再利用這段地道,取了鼓風車,置於地道口,當地聽再聽到地道里有秦卒聲響的時候,就不用再作死戰,朝里邊吹毒煙即可了。
……
激將石駿奴,順便捎帶上趙興,這只是孟朗進一步消耗他倆部曲實力,同時借石駿奴和趙興的攻勢吸引麴球注意的“一箭雙雕”之計,他真正用以破城的殺手锏,是城東的那條地道。
卻不意麴球不但偵聽到了他地道的方位,而且及早就在城內挖了深塹,使他費了多日的辛苦,沒有見到回報,反折損了百余的精銳戰卒。
石駿奴被麴球射死、地道的挖掘被麴球阻住的兩道軍報,相遞傳到孟朗帳中。
向赤斧沒了“小菜一碟”的吹牛拍馬,啞然無語。
孟朗攬須喟嘆:“麴鳴宗當真將才。”
“明公,石駿奴身死,城西的兵卒已無斗志,今天還攻么?”
“且休整一日,今夜也不攻了,叫三軍好生休息,養好體力,明天再攻。”
今天的總攻虎頭蛇尾,可是孟朗并無失望之色,相反,他的心情還因石駿奴的意外之死而很是不錯,他想道,“又為大王除掉了一個隱患!”望向帳外,撫摸胡須,盤算思忖,“麴鳴宗雖然將才,然現下城內的守卒將盡,而谷陰的援兵被呂明、方平、姚桃阻之於鳥獸同穴山外,半步不得南下,武都、陰平自顧不暇,他外無援兵,我遲則三兩日,短則一兩天,即能將此城拿下了!”
向赤斧見孟朗下達了命令后就不再說話,問道:“明公,在想什么呢?”
連綿二三十里的秦軍陣地,鼓角雄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