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洛逵領部南下,去未多時,狼狽逃回。
蒲獾孫問道:“怎么回事?”
烏洛逵說道:“末將列陣,攔住那王舒望后,謹遵明公軍令,不與之戰。不曾想那王舒望單人獨騎,至我陣前,下馬卸甲,倚騎而坐,竟是囂張挑釁!末將部下,便有幾個軍吏耐不住,領著兵馬出陣,往去擒拿,然被王舒望射死兩個,刺死兩個。末將陣腳大亂,隴兵趁隙襲我。虧得末將奮勇抵抗,手刃其勇將四五,這才擊退了他們的進攻,撤退回來。”
前邊那幾個軍將是“拼死奮戰”,這個烏洛逵是“奮勇抵抗”,蒲獾孫知他們的話不盡不實,然南城墻的攻勢正酣,卻是懶得理會他們,心道:“跟個蒼蠅似的,王舒望這小賊著實煩人!連敗我了兩路兵,我再遣誰前去阻他?”與趙興接觸的這些天,他發現趙興有些用兵之能,便選定了趙興,命令說道,“你去!把他擋下。”
趙興確是有用兵的才能,他這一帶部過去,頓將王舒望部阻截了下來。
王舒望數次佯攻,引不來趙興的上當,欲待硬攻,趙興兵是他的兩倍多,恐不易速勝,沒的辦法,只好暫與趙興對陣相持。
遠處襄武縣外的秦兵攻城之聲,從王舒望等到達此地起,直到現下暮色將至,中間沒有斷絕過。盡管人不在襄武,可襄武的戰況會激烈到何等程度,襄武城上的麴球等守軍將士面對的狀況會有多么的危急,王舒望可想而知。
傍晚時分,攻城秦兵的聲響慢慢變小。
騎馬登上高處,王舒望遠望城下。
夕陽如血,孤城矗立。城外四面的秦兵,皆停下了攻勢,各朝后邊退了一定的距離,但沒有撤兵。這應該是上一輪的進攻結束了,秦兵在做下一輪進攻的準備。
王舒望看到,一騎從城東的秦軍主陣中出來,過了護城河,行到城墻的近處,隨后順著城墻行奔。王舒望想道:“這是在勸降了。”輕蔑地啐了口,接著想道,“麴郎君怎會投降!”
勸降的那騎不是勸麴球投降,他是在勸守卒投降。
這人正是才被呂明、季和送到孟朗軍中的且渠元光。逼迫石駿奴、趙興部攻城時,孟朗毫不容情,可換到效忠蒲茂的部隊攻城,孟朗就不免心疼,如能把城中的守卒勸降,或亂掉守卒的軍心,減輕己軍的傷亡,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因就趁兩次進攻的間歇,他把元光派了出去。
元光聽說了麴球射死石駿奴的事,生怕也被麴球射死,求了兩套重甲,悉披掛於身,他人矮小,穿兩套甲衣,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人瘦甲胖,也很不協調。
然這皆無妨於他振作精神,為新主立功。
元光驅馬疾行,繞城而呼:“我是且渠元光,我父拔若能,莘邇之義弟也!奉莘邇逆令,我父與曹斐領兵來援襄武,然於日前慘敗於白石山下!大秦仁義,赦俘不殺,我因此撥亂反正,棄暗投明!谷陰的援兵不會再來了!城上的將士們,趕緊降了吧!
“我父是莘邇的義弟,大秦都不殺我,況乎汝等?孟公有軍令在此:降者不殺;斬屯長以上以獻者,賞百金;斬麴球以獻者,爵侯,賞千金!”
數十支箭矢朝他射來。
元光撥馬躲避,堅持著把四面城墻全都跑了一遍,乃才回城東復命。
……
城頭,麴球望著奔竄東去的元光,已經壓在心頭多日的石頭,沉到了底。
他心道:“元光怎么在秦軍?”
不管曹斐兵敗白石山云云,是不是真,可元光的這番話,殺傷力太大。
孤立無援,此為守城大忌。連日來,兵士們抗十余倍之敵,日夜無歇,死傷慘重,此前還有谷陰援兵這一點希望能做個支撐,而下久戰力竭,城已殘破,卻突然聽到說援兵不會來了?
麴球心道:“士氣必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