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江左的庾氏,大庾死后,接任庾氏宗主的即是其弟小庾;又比如桓蒙,他正當盛年,且已有數子,但他目前著重培養的卻不是他的兒子們,亦是其弟。——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倒是與胡人部落酋率之位的兄弟相承,立君以長有點相像,也難怪相像,因為他們所處環境的惡劣程度非常近似,只不過一個爭搶的是政治、權力資源,一個爭搶的是生產、生活資源。
放到隴州來說,也是如此。
比如宋家,此前的宗長是宋閎的從兄,而氾家此前的宗長則是氾寬的從父。
而這種“選賢不選親”的選擇方式,固是對整個家族的未來有利,但反過來看,也由此而造成了家族內部爭斗的激烈。有些家族的某個子弟才華橫溢,可或因其才華而引起了同宗族人的嫉妒,或因其政治主張與同宗的族人不同,而最終不免就落個死於同宗族人之手的下場。
如那與桓蒙交好的王逸之,其父便是因政治主張與其從兄弟們不同,而被他的從兄弟、也即王逸之的叔伯們陷害,死於了戰中,時年王逸之才剛六歲;還是王家,王逸之的父輩中有一人,名重一時,是其同輩兄弟中的第一人,結果為其從弟所害。
氾寬是氾氏的宗主,與麴爽一樣,也是一族之長。
對麴爽的這個心態,他自認為判斷和把握的很準確。
也確實挺準確。
宋羨身為閥族子弟,對門閥家族內部爭斗的殘酷也是十分清楚的,忖思了會兒,以為然。
他喜道:“莘阿瓜驕橫朝中,跋扈王城,所依仗者,無非其手下的唐、胡步騎,以及曹斐、麴爽兩人與他的結盟!
“於下,曹斐領兵在武始郡,其之鷹犬嚴襲、蘭寶掌諸輩,或在蜀中,或亦在武始,計莘阿瓜現於王城可用之兵,僅禿發勃野、魏述、魏咸、乞大力等部三四千人矣!張韶雖至,但他不算莘阿瓜的死黨,只要朝中決議定下,一道王旨,就能將之收服。
“至若向逵、張景威、北宮越之徒,更不足慮!
“如得麴爽為助,此回不僅可以‘隴西失陷’為由扳倒莘阿瓜,氾公,亦可為被他殘害的忠臣義士們、為我、為我的阿兄報仇了啊!”言到此處,宋羨神色轉為悲傷,復咬牙切齒。
氾寬說道:“把征虜下獄或許不太可能。”
宋羨愕然,問道:“為何?”
氾寬說道:“豈不聞兔死狐悲?麴爽雖貪權勢,然亦是有些頭腦的,把征虜打下來,抬他上去,他自是樂意,可如要置征虜於死地,他必會聯想到自身,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那、那咱們費這半天的事干什么?”
氾寬一臉的老謀深算,捻須說道:“什么叫費半天的事?宋郎,當前咱們的大敵是征虜,只要能先把他打下,便是暫不好治罪於他,對吾等而言,亦是勝利!打下征虜以后,麴爽何足憂?咱們大可一邊糊弄住他,一邊收拾朝局。待將朝局整好,其它的,徐徐再議不遲!”
宋羨明白了氾寬的意思,心有不甘,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恨恨地說道:“卻是讓莘阿瓜多活幾日!”
氾寬給他下達任務,說道:“我交給你三件事去辦。”
“公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