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是賀渾豹子。
賀渾邪問道:“你有什么辦法?”
賀渾豹子說道:“天王今所以駐軍濟水南岸,遲遲無法西攻鄴縣者,誠如天王適才所言,是出於兩個緣故。一個是慕容瞻屯兵於我軍之后,再一個則是因前有慕容權之部。
“想那慕容權,孺子而已,何足掛齒?因是,我以為,這兩個緣故的重點,實是在慕容瞻!而欲敗慕容瞻,在我看來,卻是簡單得很,又哪須什么良策謀議?不用太多兵馬,我只需我本部精卒,至多五日之內,就能為天王取其首級而回!”
賀渾邪皺起眉頭,說道:“五日之內?慕容瞻雖敗於我,然他到底是偽魏的名將,數十年間,幾無敗績,且其部中現下猶有偽魏的精卒兩萬余,彼輩皆虎士也!你如何有此把握?”
“慕容瞻雖偽魏名將,其帳下雖尚有偽魏的精卒兩萬余,然我卻有兩個‘可勝’。”
“哪兩個可勝?”
賀渾豹子碧綠的眼睛,露出狡詐的光芒,他摸著頷下的黃須,說道:“慕容瞻是天王的手下敗將,谷城一戰,天王把他打了個落花流水,他已是喪膽之犬,此我可勝之一也;慕容瞻帳下的兵卒將士,其家多在鄴縣,慕容炎於數日前棄鄴北竄,慕容瞻帳下將士們的家眷,要么被迫跟著慕容炎也北逃去了,要么被慕容炎拋棄,留在了鄴此孤城,可以想見,他帳下那些將士們,此時此刻,肯定人心惶惶,軍無斗志,是其不僅喪膽,并且喪家!此我必勝之二也!”
賀渾豹子年少的時候,就顯示出了他性情殘忍的一面,毫無同情與憐憫之心,喜歡打獵,游蕩無度,特別擅長玩彈弓,打獵時,他經常不去彈射野獸,而把隨從們當做獵物,故意彈之,每當有隨從被他彈瞎了眼,或者被他彈個頭破血流之際,他就會開心大笑,后來還把這個惡行帶到了軍中,何止普通的士卒,便是賀渾邪帳下將校,亦有不少受其毒害的。賀渾邪那時非常地厭惡他,一度還動了殺心,想把他殺掉,后因母親的勸說,乃才留了他一條性命。
卻未料到,真的像賀渾邪母親所說的,快牛為犢子時,多能破車,等長成以后,則堪大用。果然賀渾豹子待至成年,竟乃折節,殘忍固然仍舊殘忍,可在治軍、用兵上,卻好似有天授一般,凡受命攻討,所向無前。賀渾邪由是對他一改舊觀,不再嫌惡於他,反信任彌隆。
這時聽了賀渾豹子的這幾句話,賀渾邪不覺展顏,笑與刁犗、張實等人說道:“吾子何如?”
賀渾豹子是賀渾邪的從子,因為信愛他的武勇和軍事才能,賀渾邪有時會呼他為“子”。
要說起來,單從殘暴好殺上看,賀渾邪、賀渾豹子兩人還真是頗有父子之像,只不過賀渾邪畢竟年紀大,久居上位,城府卻是比賀渾豹子要深得多的,他的好殺,不似賀渾豹子那般直接地掛在了臉上,他給人的感覺,更多的是喜怒無常。
刁犗雖是統府四佐之首,但對賀渾豹子、賀渾邪兩人都是十分的畏懼,尤其對賀渾邪,那是怕到了骨子里,在賀渾邪面前,半點也沒有了出外帶兵時的威風,當下趕忙賠笑,奉承說道:“天王圣明,齊公多謀,皆非臣等可比!”
賀渾豹子為賀渾邪打下了青州,為表彰酬賞其功,前不久,賀渾邪封他為了“齊公”,把青州的齊郡給了他做封邑。
賀渾邪問張實,說道:“右侯,你覺得豹子所獻此策怎么樣?”
張實沉吟了下,說道:“確如齊公的分析,慕容瞻部現下應的確是軍心不振。”
“那就按豹子此策施行,如何?”
“可以一試。”
賀渾邪今晚在這谷城縣城東北的周首亭召集臣屬,進行的此次軍議,其所議之內容,卻是與遠在洛陽城中的蒲茂、孟朗於差不多同一時間所議論的事情是一樣的,也是討論如何才能搶先於對方,奪下鄴城。限於地利上的劣勢,張實、刁犗等皆無計可施,於是有了賀渾豹子的此道獻策。既然瘸子里挑將軍,定下了便用賀渾豹子此法,夜色已深,張實等也就拜辭告退。
出了賀渾邪寬敞的帥帳,張實、刁犗,與統府四佐中的其余兩位,從事中郎王敖、主簿徐明,以及賀渾豹子和別的幾個賀渾邪手底下的文武重臣,互相揖別,各回本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