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石蘭笑了一笑,說道:“戰功不戰功的,無所謂了。”手按在膝蓋上,輕輕彈動,想道,“要緊的是,不能讓朔方落入定西的手中,影響到今秋可汗對代北的用兵。”
匹檀才奪下柔然的汗位不久,其國內的政局原就不穩,去年,慕容暠、拓跋倍斤聯兵共侵柔然,柔然又慘遭大敗,要非轉移及時,連他們的王庭都差點被鮮卑人的鐵騎給一鍋端了,雖然匹檀等逃得快,沒有成為鮮卑人的俘虜,可卻有不少柔然治下的其它各個胡部的大率、貴族在這回大敗之中,或者戰死疆場,或者被慕容暠、拓跋倍斤的部隊俘獲,就拿溫石蘭所屬的敕勒人來說,敕勒共有大的部落六個,先后便有兩個投降了拓跋倍斤、慕容暠,著實是損失慘重,并且也使得匹檀這個新任可汗的威望,目前在漠北草原上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柔然是由許多的胡人種族拼湊而成的國家,盡管在歷代柔然可汗的努力下,其國中現下已形成了一個“國人”的集團,作為他們統治的基礎,但凝聚力仍還不強,加上漠北的自然環境艱苦,為了生存,幾乎所有的胡部酋率,眼中都是只有“利”字的,當此形勢之下,能不能穩住政權,能不能穩住權位,可以說,就全要看匹檀今年秋天的這回代北之戰,能不能進展順利了。就算不能把代北徹底攻占,至少也得擄掠到足夠多的羊馬、俘虜,以分給國中各部。
否則的話,恐怕下一次的柔然內亂,就在不遠的將來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溫石蘭率兵來援朔方,亦可謂是身領重任了。事實上,也正是因朔方太過關鍵,故此匹檀才會在與孟朗訂盟后,把溫石蘭,這個他帳下的頭號大將派了過來。
——去年的那場大敗,柔然損兵折將,溫石蘭帶來援助朔方的兵馬共五千騎,看似不很多,其實已經是匹檀在不從各部大舉壓榨、召兵的情況下,所能給溫石蘭的最多部隊了。
想到匹檀而下所處的窘境,溫石蘭當著鞏鳳景、龍無駒的面,神色從容,然心中滿是憂慮。
鞏鳳景問道:“大人,朔方那邊有定西的異動情報么?”
御敵的戰略既然得到了朔方秦將的同意,那這個計劃就算是定下了,但能不能付諸實行,說到底,還是得看定西到底會不會來打朔方。
溫石蘭說道:“朔方秦軍散出去了許多的斥候,隴州入朔方的幾個通道,都已在他們的監控之下,最遠的斥候,他們甚至派到了賀蘭山那里,但截止當前,尚未發現有定西兵馬入境。”
鞏鳳景喃喃說道:“那這定西的兵,究竟會不會來?”
溫石蘭希望定西的兵來,又不希望定西的兵來。
希望定西的兵來,是他御敵的戰略已定,有把握打敗定西來犯的軍隊,當此柔然國內的局勢極其嚴峻之情形下,一場勝仗,是有利於匹檀穩固權力的。
不希望定西的兵來,是他雖有克勝的把握,但打仗,總是要有死傷的,他帶來黃河北岸的這五千騎,一部分是王庭直屬的精銳,一部分是跟從他多年的他本族的勇士,每一個人,在柔然國內如今的這種局面下,都是寶貴的,他不愿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戰死或者因傷致殘。
龍無駒說道:“會不會來,這還用說么?”
鞏鳳景問道:“龍軍將,你此話何意?”
龍無駒說道:“孟朗有智士之名,他料測定西會趁機侵犯朔方,這且不說,只說咱們的可汗,英明神武,可從來都是算無遺策的!如果定西的兵不會來,可汗又豈會令大人與吾等行軍數百里,率部來此援助朔方?這定西的兵,肯定是要來的,只是不知他們何時會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