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干長盛等氐、羌勇士,俱披重甲,銜刀而進,奮不顧身地攀梯在最前邊。
茍雄的主攻方向在城東,他的中軍也在這里,因而,張韶這時便在城東墻。
他不識勿干長盛,然卻看到豎立於城東墻側的四面蒲秦云梯上,最南邊那個云梯上的蒲秦甲士攀爬得最快,七八個守卒瞄準了他,挽弓引射,然而箭皆不能入其甲,當即料到,此人必是茍雄帳下的猛士,否則不可能會穿此等精甲,就顧令身邊,說道:“墮其城下!”
安崇、蘭寶掌等在他的邊上。
安崇覺得這是一件穩拿的軍功,搶先領令而往。
但見安崇提槊跑到那架云梯豎立到的位置,雙手交錯,一前一后,倒著把槊舉起,槊柄朝上,槊鋒向下,等待那甲士,亦即勿干長盛攀到了槊鋒的刺中范圍,奮聲大喝,對準勿干長盛的左肩,用力下刺。不刺勿干長盛的頭,是因為兜鍪橢圓,朔鋒刺上的話,可能會滑到一邊,未如刺肩膀保險。安崇身高體壯,這一刺,去勢甚快。換個別人,必然躲不過去,卻勿干長盛反應敏捷,右手緊抓梯子上的橫欄,左手松開,身子懸於半空打了個轉,輕松地把這一槊給躲了過去。不但躲過,勿干長盛隨之左手探出,攥住了槊鋒與槊桿的銜接處,順勢往下拽拉。安崇的身子是往下傾的,被他一拽,好懸沒有掉下城頭,虧得他反應也快,急忙丟了長槊,雙手及時地撐到了垛口的面上,這才勉勉強強站住了身形。勿干長盛拋槊離手,反手抓住,把槊鋒調轉向上,朝城頭投出。安崇閃避不開,被槊鋒刺中了胸口,踉踉蹌蹌后退數步。
安崇是張韶帳下有數的猛士了,居高臨下,以有利打不利,非但沒有占到便宜,還吃了虧。
張韶失色,說道:“茍雄軍中居然有此等猛銳?這是誰?”
沒人知道。
張韶調來強弩,攢射勿干長盛。
勿干長盛見勢不好,也不戀戰,兜到云梯的背面,順著往下滑溜,下到了地上。他手腳麻利,能夠撤走,此架云梯上,隨從於他腳下的那些蒲秦兵士可就撤不掉了,接連有人中弩矢,慘叫著掉落下去。張韶望勿干長盛退走,說道:“可惜了!沒能殺之!”
茍雄愛惜勿干長盛,注意到張韶集中了強弩來對付他,立刻傳令與之,命他不許再攀梯攻城,喚他回去中軍。
卻雖然勿干長盛退去,茍雄部近六千步卒前赴后繼地兩面圍攻,加上城西一千五百來騎兵的來回馳騰,鳴頰怪叫,卷起黃塵漫天,仍是給張韶部的守卒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苦戰半日,午時前后,茍雄暫停攻勢,給部隊用飯的時間。
張韶檢點兵卒傷亡,已是傷者三百余,陣亡百數了。
竺圓融領著信眾男女,與其它征調的百姓精壯們一塊兒,一直在忙於給城上運送物資,救治傷員,往城下抬走戰死者,這會兒借茍雄部暫停攻勢的空兒,他找到張韶,合什說道:“將軍,茍雄部著實兇悍,仗才開打半天,傷亡已經不小。貧道前數問將軍,守城之策為何,將軍不肯說與貧道。戰況如此劇烈,百姓無不驚慌,將軍,這守城之策可以說了吧?”
一人口氣尊敬,說道:“融師,將軍的守城之策是……”
話未說出,張韶的目光落在了這人身上,他閉上了嘴。
說話這人,是本在城南墻與邴播等共同守御的趙興。
亦是因見戰況激烈,故此趙興借秦兵暫停攻勢,跑來問問張韶,高延曹、趙興、曹惠的伏兵現在哪里,“內外夾擊”何時打響。趙染干信佛,相當尊重竺圓融,竺圓融所問,恰好與他要問的有關,於是隨口就想告訴竺圓融張韶的守城之策是什么,被張韶的目光一掃,他記起了自己的身份,不敢往下接著說了,遂收聲不言。
前幾天,谷陰又傳達來了一道旨意,任命竺圓融為朔方郡的僧官。這和尚如今亦是官身,張韶待他,比往日也多了三分禮敬,他轉看竺圓融,笑道:“融師,我的守城之策說也簡單。”
“將軍不要賣關子了,到底是什么?”
“這兩日守城,融師可有見到高將軍、臨戎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