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基沒聽清,問道:“石奴,你說什么?”
“末將說,棄了攻克鄴縣的頭等大功,去打上黨,太過可惜!”
李基默然,心道:“前攻洛陽,石奴於城下刺傷慕容武臺,一舉名揚,大王喜石奴之勇,雖未從我部中把石奴要走,然待其甚厚,以百金賜之,且許石奴,等到打下了鄴縣,再給他一并酬功,給以擢拔。石奴必是因此,不愿跟我去打上黨郡吧。”
他看了看王農低落的面孔,又想道,“打鄴縣,當然比打上黨郡的功勞大,可我并州乞活,因胡虜而背井離鄉,數十年間,多少人慘死於胡虜的刀下,與胡虜有血海深仇,吾父臨終,握我手而切切囑我,命我‘勿事胡’。今觀北地,秦獨強盛,得一統北地者,或必秦也,我今投大王,是不得已而為之,是為了保全我帳下數千乞活男兒的性命,大王固仁主也,然終究胡人,我又豈可真的甘作秦臣?石奴之心,我知;我之心,石奴不知也!”
卻是,李基寧肯舍棄打鄴縣的大功,決定去打上黨的原因,正在於此!
只這番心思,李基沒法對王農說,沉默了片刻,他笑道:“石奴,并州的魏虜守兵多在晉陽,上黨郡沒多少魏虜的守兵,想必很快就能把上黨郡打下,待打下了上黨,你再回來大王帳下效命,攻打鄴縣不遲!”口中如此對王農說,心中想道,“今還并州,打下上黨郡,使我部下的兵卒們各歸本鄉之后,石奴如欲再為大王打鄴縣,就隨他,我則解甲歸田便是!”
王農想了想,李基說的有道理,不快的神色頓去,喜上眉梢。
李基帶頭,王農、馮太、馮宇從后,四人回到本營,傳達了蒲茂的旨意,聞得將還鄉里,上下將士歡聲雷動,一日間做好了備戰,次日便就拜辭蒲茂,拔營往去上黨郡。
……
說到對莘邇的評價,定西國中,谷陰城里,於李基等啟程趕赴上黨郡的次日下午,一人披頭散發,踞坐於中臺刑部刑部司的堂中,手指堂頂,正在大罵莘邇。
只聽他罵道:“蒼天無眼,怎不打個雷,劈死了莘阿瓜!”
在此人周邊,坐了十余個刑部的官吏。
官吏中一人起身,三兩步到這人身前,劈頭蓋臉的就是兩個大嘴巴,說道:“宋羨!你為何被帶到此處,心里沒數么?不知悔改,好生認罪,還敢詈罵朝廷重臣?可知此乃罪上加罪!”
罵人的,是宋羨。
打人的,是姬楚。
姬楚便是被黃榮之計毒死的姬韋之子,三省六部制施行之后,莘邇遷他進了中臺,他主動請求到刑部為吏,現是刑部刑部司的一個令史。至於宋羨緣何會這般狼狽的在刑部刑部司的堂中?自是他“傳播謠言,誣陷莘邇”的事發了,黃榮把需要的證據已經盡數弄到了手,然后在今天的朝會上,上表彈劾於他,遂朝會過后,奉左氏的旨意,刑部司派吏把他抓了來訊問。
宋羨嘴角淌血,瞪著姬楚,說道:“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