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泰皺起眉頭,說道:“宋君,身為人臣,言及君上,豈可無禮?你一個勁莫名其妙的笑甚?”
宋羨說道:“我笑甚?你說的不錯,我就是在笑‘莘’!”
“什么意思?”
“太后與莘阿瓜是什么關系,你不知道么?”
衛泰不解其意,說道:“太后是臨朝稱制,莘公為我定西大臣,太后與莘公自是君臣關系。”
宋羨仰頭大笑,說道:“好一個君臣關系!只怕是帷幕之中的……”話沒說完,叫喚出聲,叫道,“哎喲!”爬將起來,扭臉怒目,罵道,“姬楚,你個賤奴又打乃公!這次還是偷襲!”
卻是姬楚聽出了他想說什么,及時地一腳把他踹翻,打斷了他下邊的話。
衛泰也反應過來,大驚失色,按住案幾,猛地從坐榻上跳起,指住宋羨,顫聲說道:“宋羨,你、你,你怎敢……”震驚之下,話都說不囫圇了。
刑部司的頭面吏員現下俱在堂上,這些吏員部分是黃榮、羊髦、唐艾、孫衍等舉薦的寒士、寓士,也就罷了,他們算是莘邇一黨的人,便是宋羨的話再駭人耳目,料他們亦不會出去亂說,但這些吏員之外,余下的則皆是出身於隴州的右姓士族的,這些右姓子弟,卻多非是莘邇一黨,其中甚至還有不滿莘邇“弄權”的,衛泰生怕宋羨再說出什么不堪入耳的東西,被他們傳將出去,弄得個滿城風雨出來,那么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案子沒法往下審了,衛泰勉力定住神,趕緊令道:“姬令史,快,快把宋羨帶下去!”
姬楚招呼堂外的吏卒,進來了三個身強力壯的,一個抱頭,一個攔腰托起,一個捉腳,把宋羨抬了出來。宋羨邊掙臂踢腿,努力反抗,邊亂聲叫道:“莘阿瓜穢亂……”
姬楚急步趕上,倉促間,手頭沒什么物事,把自家腰間的香囊揪下,強塞入了宋羨的口中,命令那幾個吏卒:“將他帶到獄中后,把他獨自關押,綁結實了,嘴也給堵上!”
吏卒中帶頭的應道:“是。”
姬楚又道:“你們剛才聽到什么了?”
能在中臺當差,無不是機靈之人,三個吏卒齊聲答道:“什么也沒聽到!”事實上,他們雖聽到了“莘阿瓜穢亂”五字,但單只這五字,他們其實也確實沒明白宋羨是何意思。
吏卒們抬著兀自奮力掙扎、嗚嗚囔囔不休的宋羨出堂,自將之送去四時宮外的一座獄中。
刑部司是審案的,不管關押犯人,沒有牢獄,四時宮外的那座獄,是令狐奉在世時新建的,專用以關押犯案的朝中大臣、定西貴族,可以說是定西國的詔獄之一了。——說來也巧,這座牢獄建造之時,宋方正得寵於令狐奉,此獄的選址、建造,還都是宋方主持的,而且此前宋方被下獄,被關進的也是這座牢獄。
宋羨被抬出去后,堂中鴉雀無聲,十余個吏員,面面相覷,沒有一個出聲的。
衛泰抹去額頭上淌下的汗水,晃了晃他的大腦袋,顧視眾吏,說道:“宋羨方才所言,我是一點沒有聽懂,完全不知他在胡言亂語些甚么!你們有誰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