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是代北的勁敵,相比定西與代北互相間的幾乎秋毫無犯,代北與柔然間則是連年大小戰斗不斷,現今代北北部的新拓之地、北部的新得胡部,就都是拓跋倍斤從柔然那里搶來的。一旦柔然與定西結下盟約,那到時,將要兩面受敵的,就不僅只有定西,它代北也會這樣了,甚而,不是兩面受敵,若再加上近月一再催促倍斤遣兵往援的慕容炎,它代北就是三面俱敵。
孫冕說道:“定西與柔然一旦結盟,大王,形勢對我代北就會相當不利,大王謀圖并、幽的方略,恐怕就只能暫束之高閣,無法實行了。”
“先生,那依你高見,你覺得定西與柔然的這個盟約,能否達成?”
“以冕愚見,這個盟約有不小的可能性是能達成的。”
“哦?”
“一則,柔然現非定西大敵,定西的大敵現是蒲秦;定西也非柔然大敵,柔然的大敵現是我代北、是慕容氏,此亦即說,柔然於定西間并無不可調和的矛盾。
“二來,匹檀當下在柔然的汗位很不穩當,可謂內憂外患,他急需強大勢力的幫助,定西若於此時向他示好,他是有可能放下侵擾定西邊境這點小利,而愿與定西結盟的。
“因此兩條,是以冕以為,它兩方結成盟約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難怪勃野與楊賀之的頭這么硬,半點好處也不肯松口給我!嘿嘿,原來是還有這一手在等著老子!”
“大王,眼下情勢如此,與定西的盟約?”
拓跋倍斤略作忖思,已有定斷,說道:“先生且只管與勃野、楊賀之討價還價,能要來什么好處,就要來什么好處罷!若是真要不來太多好處,為不影響我南下幽、并的謀劃,為不影響我為我拓跋氏定下的百年大計,那也無可奈何,只能稍作一時之忍退,只能如此了。”
孫冕被拓跋倍斤以“屠其家鄉全城”為威脅而被他強擄到盛樂以后,起初是很生氣的,認為拓跋倍斤真是蠻夷之屬,但隨著與拓跋倍斤接觸的日長,隨著拓跋倍斤對他的真心厚待,最重要的,是隨著對拓跋倍斤能力和志向了解的加深,他原先“不合作”的態度,遂漸漸發生了變化,時至如今,他早已是心甘情愿做倍斤的臣屬,為他出謀劃策了。
聽了拓跋倍斤的這話,孫冕想道:“明識大局,善從良言,敢於取舍,能屈能伸,大王誠雄杰之姿也!”下拜說道,“大王英明!”
拓跋倍斤把他扶起,隨之,拿起劉謙出殿時留在殿中,后經殿中奴婢轉還於他的那副并、幽地圖,小心翼翼地將之打開,細撫圖上的紋路,察觀圖中的縣邑、山川、道路、各地的駐兵,如被磁石吸引住一般,看了又看,不舍得轉開視線。
他俯身圖上,與孫冕說道:“先生,這上邊俱是唐文,好多字我不認識,你來,教教我。”
孫冕應諾,趕忙過去到他身邊。
拓跋倍斤指出不認識的字,孫冕悉心教他。
教了多時,拓跋倍斤把圖上不認識的字基本都認會了,猶反復重看,再三細觀,不忍釋手,捧著那圖就像是捧了個寶貝。
他問孫冕,說道:“先生,這種圖,你能繪么?”
“欲繪此圖,有兩個難處。”
“哪兩個難處?”
“一個是,繪者需精算學,算學不精,就無法測知縣邑大小、道路遠近,以及山之高、谷之深、水之長,也就無法將縣邑、道路、山谷、河流這些制於圖上。一個是,需得有充足的人力和情報的來源,否則,就無法把敵國的地理山川、各地駐兵等情況摸清楚。”
拓跋倍斤聰明,先聽孫冕說是“兩個難處”,接著又聽到第一個難處是“繪者需精算學”,便知算學必是孫冕所不通者,為免孫冕尷尬,就也不挑明追問,唯是失望在所難免,他連著嘆了好幾口氣,失望之色溢於言表地說道:“這般說來,此種地圖我代北是不能繪制的?”
“倒也不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