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清點繳獲,休整了半日,午后飯罷,呂明下令,割下陣亡隴兵的首級,插在竹竿上,林立而舉,全軍轉往西北,帶上留於谷中的輜重,向四十多里外的陽安關進發。
投降的數百賨人,分了財貨、弓馬,大多返回梓潼三縣,但於季和的重利下,約有百數賨人沒走,跟從在了呂明的軍中。
邊往前行,呂明便顧首看了看百十赤著腳丫,跟著部隊小跑前進的賨人部落兵,笑與季和說道:“方平,誘賨人內亂之計,用了一次不夠,你這是打算再用第二次啊?”
“知我者,將軍也。”季和騎馬隨從呂明馬側,搖扇笑道,“陽安關,好歹也是一座重關。先前接呂郎軍報,呂郎不是說,攻關數日,未得寸進么?陰洛現又已援至關內,親自指揮防御。要想打下此關,想來又會是一場硬仗。它關中也有賨兵,既然如此,和意不妨便故計重施。”
——“呂郎”,說的是呂武。呂武是呂明的嫡弟,季和與他的關系很親近,因此此呼之。
盡管中了張景威的計,被他唬住,未能全殲其部,但畢竟圍攻張營一戰,是場勝利,最要緊的是,由此斷掉了漢中唯一的外援,呂明的心情還算不錯,他說道:“有這些降我的賨人現身說法,招誘關中賨兵,再加上……”
他揚鞭點了點行軍隊伍中,高高竹竿上的隴卒人頭,接著說道,“張景威部的這些人頭,我料陽安關再是難攻,三兩日內,也定可下!”
馬鞭往坐騎臀上輕輕一打,他笑道,“打下了陽安關,擒下陰洛,漢中就不再有可以抵抗我軍的定西部隊了!南鄭等縣,至多十日,就會成為我大秦之土!”坐騎被他的馬鞭一催,輕快地提高了速度,他扭臉朝因之落在后頭的季和,笑問道,“方平,佯攻隴西、南安,實取漢中,此卿之策也,今將成矣!卿想好上奏大王,漢中為我軍占領的捷報,該怎么寫了么?”
季和催馬追趕呂明,笑著答道:“若無將軍臨敵奮勇,指揮若定,和策縱佳,亦不得成。這份捷報,將軍當屬首功。”
呂明就喜歡季和這點,智謀出眾,且不爭功,他哈哈大笑,轉回頭來,策馬奔馳,望向前頭的青山綠嶺、如帶河渠,感受著拂面的漢中春風,嗅著遠近草花的香味,思緒不由展開,漫想起來,心道:“河北已為我大秦所有,白虜竄逃幽燕,覆亡是早晚的了,賀渾邪俯首海濱,滅之也是指日可待,自我秦肇建以來,我秦之盛,未有如今日者也!
“現今江淮以北,即將盡歸王土,接下來,用兵的方向不外乎江左、蜀中和隴州三地了。
“無論取隴,抑或攻蜀,又或謀圖江左,漢中此郡,西接武都、陰平,南通巴蜀,東脅荊州,都屬前線鑰津,我今番奇襲成功,等到戰后,大王沒準兒會留我駐守此郡,這也就是無論大王之后打算用兵何地,我都將成為身處第一線的督將,這是難得的再立大功的機會啊!”
想到這里,展望大秦與自己的大好前景,沒能全殲張景威部的那點遺憾,越是不值一提了。
次日,兵至陽安關下。
呂武迎呂明、季和及茍單、竇干、齊禾、尉寶等將入營。
呂明問他戰局的進展。
呂武撓頭說道:“加上陰洛帶來的援兵,關內隴兵約七百,賨兵等胡兵約三百。阿兄,這陽安關實在地勢險要,關內的守卒人數與阿兄撥給我的戰卒又相差無幾,故是我連攻幾天,都不能陷之。阿兄現在率我軍主力來了,那下邊怎么打,就請阿兄部署下令吧。”
呂武登上望樓,眺視陽安關的形勢。
見此關坐落於山隘之中,扼守山道,兩邊皆是峭壁,林木深掩,確實是處易守難攻之地。
呂明本也沒有指望呂武能把此關獨自攻下,呂武能把關中的兵卒困住,使其能夠圍點打援,打掉張景威部,已是功勞一樁,故而也就沒有責備呂武。
他觀看陽安關形勢多時,不覺嘆道:“無怪秦末三國之時,蜀嬴與成爭漢中,激戰於定軍山及此,此關既下,嬴乃得漢中,此關確乎險峻,得之者足以據漢中也!”問搖著羽扇,立其身側的季和,“方平,卿觀此關,欲破之,宜用何種戰法?”
季和說道:“如將軍與和此前議,先以人頭嚇之,再以賨人降者誘之,動其軍心,然后攻之。”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卿之此策,堪謂善用兵者。”呂明照例稱贊了季和一句,隨之就按季和的此策,下令說道,“今天全軍休整一日,明早攻關!”
……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連著多日夜宿關卡墻上的陰洛,被親兵叫醒。
“將軍,氐奴又來攻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