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斐畢竟久在中樞,這些年大朝會、小朝會沒少參與,也算是受到了政治上的鍛煉,他適才說的那兩條,都挺對,張渾、陳蓀同意他的意見。
不過張渾補充說道:“拓跋倍斤仗著秦虜的威勢,會不會撕毀與我定西的盟約,犯我朔方?這是有可能的,但拓跋倍斤狡詐之徒,他又豈會看不到,慕容氏一旦覆滅,氐虜就將獨霸北地,這對他繼續在代北稱王稱霸,會是很不利的,故此,為了他自己的利益起見,我度料之,他應該是也有不撕毀與我定西盟約的可能,并且,他沒準兒還會加強與我定西的盟友關系!”
莘邇以為然,頷首說道:“張公深謀遠慮,這確實是有可能的。”
張渾接著說道:“殷蕩兵敗,而桓蒙繼伐蜀功成,今又取南陽功成,江左目前已是暫無人能再於聲望上制衡桓蒙。
“桓蒙扼建康上游,控荊、益諸州,其治下的兵、民、賦收幾為江左之半,觀唐室南遷江左之后的過往故事,幾次內亂,多是從荊州起,他的確是已經成為江左朝廷首要的威脅。
“可以預見,長則三兩年,短則一兩年內,江左必定會陷入建康朝廷與荊州軍府的內斗之中不息,直到兩邊斗出一個勝家為止。
“驃騎說,我定西與桓蒙的盟約,大概於今后是指望不上了,這誠然不錯。
“然而,明公,殷蕩兵敗此事,對我定西卻也不是只有壞的影響,沒有好的影響。”
莘邇從容問道:“張公此話怎講?”
張渾說道:“就如明公適才所說,因為殷蕩的兵敗,桓蒙成為江左的心腹大患,較長時間內,揚州不會再是賀渾邪的威脅。賀渾邪此羯,狡詐類如拓跋倍斤,并且亦一貪婪之徒也,他之前趁慕容暠之死,大舉起兵,乃是要與秦虜爭鄴,換言之,是要與秦虜爭河北的,之所以隨后降附蒲茂,不是別的原因,而正是因為殷蕩的北伐,他無力兩線作戰,不得已而降之也。
“而如今,揚州、江左不復再有北伐徐州之能,如我料得不錯,以賀渾邪的狡詐貪婪,他一定是不甘於久為氐臣的,——我聽說,他附會讖緯,妄言讖緯中有其名字,自稱得有天命,居然奢望能為中原天子,不自量力、且貪婪如是,故我認為,他或早或晚,必會叛亂!
“賀渾豹子,胡夷之悍將也;所謂‘高力’,羯奴之精卒也!賀渾邪一叛,勢必就會吸引走大量的秦虜部隊去徐州平叛,……明公,這對減輕我定西的壓力,難道不是極為有利的么?”
莘邇拊掌,顧盼諸人,說道:“張公所言,正我所思!”笑與張渾說道,“張公,我與公,可稱所見略同!”問陳蓀眾人,“公等對張公的判斷,有何意見?”
比起曹斐的觀點,張渾的觀點可以說是更進了一步,對這兩件事的分析更加地深入了一層。
陳蓀等皆道:“張公高見遠識,吾等無有異議。”
見諸人沒有要再發表不同意見的,莘邇便總結曹斐、張渾兩人的觀點,沉吟片刻,說道:“總而言之,拓跋倍斤、殷蕩這兩件事,對我定西有弊,同時也有利。
“弊在拓跋倍斤或許會謀我朔方、我定西將失桓荊州這個強力的外援。利在拓跋倍斤亦有可能反過來會加強與我定西的盟約;賀渾邪也許會作亂東南,致使秦虜不得不調兵往去平叛,從而減輕我定西東部邊界的防御壓力,彌補我定西失去桓荊州此援的負面影響。”
他問眾人,說道,“那么,咱們該怎么具體的部署,以才能最好地應對此弊、此利?”
張渾這時不肯發表意見了,他說道:“渾忝掌內史,進策獻議,此渾之職,至若軍政部署,自是悉從明公之意。”
“陳公,你來說說?”
陳蓀也不肯發表意見,說道:“軍事非蓀所長,明公但有決議,需蓀辦處,蓀必傾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