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山圖想定,就去見黃榮等人,果然編了個瞎話,說是盡管梅雨季節已過,然而荊州仍是近月多雨,聞報江陵城南的長江江水漲滿,因是擔憂堤岸的完全,故是桓蒙今日出城巡視去了。
這個瞎話編的,不僅合理地消除掉了桓蒙“失信”的錯處,且把桓蒙愛民的形象不漏痕跡地贊美了一番。黃榮等人聽了,無有話說,便等桓蒙回來再謁見就是。
這一等就是兩天。
在這兩天中,黃榮等左右無事,卻是趁機把江陵縣城逛了一遍,連帶縣外近郊的鄉里,也去了好幾個。黃榮、張道岳、陳矩等人都是頭次來江陵,——準確點說,是頭次從偏遠的西北來到江左之地,兩天的逛看下來,個個大開眼界。
定西的都城谷陰,在西北這塊地方,算是一等繁華的,想數年前,趙宴荔的庶子阿利羅作為質子,被送入定西,初到谷陰之日,阿利羅當時可是眼花繚亂,以為這里就是天上人間,乃非朔方酷寒之所可比,但若與江陵比較起來,谷陰所謂的“繁華”,只能是小巫見大巫了。
江陵城,是州府之所在,在城池的規劃建制上,不如谷陰,依照禮制,仿照一國都城的規模,足有五城之多,只有一塊城區而已,但這塊城區占地極大,差不多與谷陰五城的面積相當了。
城中的街道筆直寬敞,東西、南北兩條主干道,把整個縣城分成了四大塊。北邊是州府、郡府所在,兩座官廨外頭,分別有高墻圍攏,卻是又形同兩座小城。——州府、郡府之類的官廨,外頭建筑圍墻,這是由來已久的舊例,一則,區別貴賤,二來,萬一有事,因其類同小城,在縣城的城墻被攻陷以后,還可在此負隅頑抗,不說久遠的事,只近百年來,就不乏有外城失陷,而守軍卻憑小城,最終竟是守住了城池,或等到了援兵,擊退了侵犯之敵的戰例。
東邊、西邊、南邊都是縣民的住宅區。
區內各有大大小小的街巷,將各區分成數“里”,每個里外也有圍墻。
如從高空望下,江陵縣城的大體外貌可比棋盤,十分的整齊。
主干道、街巷的路邊都種植有樹木,樹邊是下水的溝渠,溝渠通到城外,用來排放縣民生活所產的廢水,以及排放雨天時的雨水。
并在這些街道的臨街地方,星星點點的,點綴著一座座的酒壚等,當壚賣酒的有男子,亦有婦人。幾乎每個酒壚的門口都豎立著青色的小旗,旗上寫著此個酒壚的名字。谷陰的酒壚也是如此,然江陵縣城酒壚的名字,卻普遍都比谷陰酒壚的名字要起得雅致,透著溫婉之氣。
又在南城、東城、西城,各有一個市場,南城的“市”,主要是售賣縣民們的日常所用、所需之物,東城的“市”,主要是售賣金器、玉器等奢侈品,西城的市,位處在城門之外,主要是收麥羊馬等大畜生。三個“市”中,與縣內街上一樣,皆是人來人往,揮汗如雨。
喧嘩、熱鬧的程度,谷陰與江陵不同,兩縣的人物風情,亦大不相類。
谷陰城中,唐胡雜處,各族胡人、西域胡人在谷陰所占的比重很大,街上、市中是隨時、隨處可見,但江陵城中,卻是幾無胡人的蹤影。便是有那么一二胡人,穿戴的也都是唐人的衣冠,除非他們開口說話的時候,才能從他們的腔調中,聽出些許與唐音不同的地方。
江陵近郊的鄉里,與谷陰縣外的鄉里也不太像。
谷陰縣外,除了農田,水草豐茂,還有牧場,江陵近郊,卻雖河水縱橫,然而牧場之類,卻是一個也無,立在高處,放眼遠眺,遠近都是翠綠的麥田、稻田。農人們在田中辛勤地忙著農活,和風拂面,水氣四溢,帶給人以一種慵懶而滿足之感。
逛了兩天的江陵縣城,第三天,張道岳不肯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