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艾細問之,那吏答道:“傳來這道情報的是偽秦秦州州府中的一個小奴,據他所報,便在前天夜間,大約三更前后,偽秦州府前院、后宅的諸色人等都早已睡下,卻忽然秦廣宗披頭散發,提劍赤足,從其寢室奔出,不由分說,就把在他室外輪值伺候的一奴給砍翻在地。那奴一時未死,爬將起來,向外逃跑,秦廣宗追之不舍,竟是追著那奴,在其所謂的州府后宅里頭,轉了大半圈,最終趕上那奴,連刺數劍,把之殺死。這時,整個后宅的人,包括前邊府院、吏舍的人泰半都已被這動靜吵醒,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一時大亂,整個的偽秦州府直鬧到天亮,差點把冀縣城都給驚動,末了,還是慕容瞻親自帶兵過去彈壓,才算消停下來。”
聽完這吏的回答,唐艾與釋法通面面相覷。
釋法通忍不住問道:“秦廣宗為何夜半提劍,突然出室,去殺那奴?”
“這……,情報中沒有說,只說后來慕容瞻代秦廣宗解釋,言稱那奴是什么我定西派去的刺客,行刺秦廣宗不成,反被秦廣宗所殺。”
釋法通問道:“那這奴,是咱們的刺客么?”
“自然不是,不但不是咱們的刺客,與咱們定西且是半點關系也無。”
釋法通茫然不解了,說道:“怪哉,那這秦廣宗無緣無故的,殺他作甚?”撓著光頭,笑與唐艾說道,“明公,莫不是秦廣宗睡得癔癥了?又或是發了瘋了?”
唐艾面色卻是嚴肅起來,說道:“你說慕容瞻講稱那被殺之奴,是咱們派去的刺客?”
“正是。”
唐艾沉思稍頃,摸著下巴,猜測說道:“臟水潑到咱們身上!這會不會是秦廣宗、慕容瞻的什么計策?”
釋法通問道:“什么計策?”
“暫時我也看不明白。”
唐艾雖然起疑,但饒以他之才智,卻也實在想不出,這會能是什么“計”?
但實事求是地說,這件事的確是太引人起疑了,——秦廣宗官居蒲秦的秦州刺史,身份尊貴,位高權重,由己度之,定然是不會“無緣無故”地夜半殺奴的,其中或許別有蹊蹺。
唐艾便令那吏員:“傳令給冀縣的細作,繼續關注此事,看看有無后續。”
那吏員應諾接令,且不提。
只說蒲秦秦州,天水冀縣,州府之中。
自夜半殺奴,大鬧州府的那一晚之后,秦廣宗已是連著兩天沒有出門了。
對外的說辭是:秦廣宗盡管神勇無敵,手刃了刺客,卻到底不免負了些傷,故是閉門養傷。
這只是說辭罷了。
真實的情況是:唐艾猜錯了,夜半殺奴,并非是秦廣宗什么針對定西的計謀,卻那釋圓融倒是猜對了,之所以夜半殺奴,真正的原因乃是,秦廣宗真的是睡得癔癥了。前天晚上,他睡到半夜,做了個夢,夢見群狼咬他,從夢中驚醒后,他提劍沖出,一眼看到那奴,不知怎的,居然把那奴當做了狼,乃揮劍砍之,一下沒砍死,便復追砍不停,遂使州府內外驚動。那奴死后,秦廣宗漸漸清醒過來,清醒之后,他好歹是個士人、大臣,因而為他自己鬧出的這一出亂事,深感羞慚,這兩天,他委實是無顏出來見人,於是便干脆托辭負傷,暫閉門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