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茂專門下了命令,叫宦官取傘,給仇畏遮雨。
仇畏立在廊中,尚未下階,正在等待。
先出殿的那幾個氐羌大臣和季和、向赤斧后頭出殿的氐羌大臣們,紛紛聚集到了仇畏的身邊。其中也有華士,但華士的數量很少,二三人罷了。
向赤斧惱怒地瞧著那華士中的一人,低聲說道:“阿諛拍馬,陷害忠良,奸賊小人!”
被他罵的那華士面白如玉,長相美貌,正是王道玄。
沒有不透風的墻,王道玄奉仇畏之令,哄崔瀚說蒲茂要治他的罪此事,於不久前開始在一些華士的圈子里小范圍的流傳開,向赤斧聞之后,當時就想奏稟蒲茂,可一則崔瀚叛逃已是事實,二來王道玄哄騙崔瀚這件事也無實據,只是“傳言”,因而只能恨恨作休。
季和嚇了一跳,急忙說道:“赤斧,不要亂說話!”
“若是孟公還在,豈有這等奸賊小人的活路?”向赤斧憤憤難平。
季和再次阻止他,說道:“不要亂說話!”
向赤斧強忍住怒氣,時不時地瞟王道玄一眼。
瞧見王道玄卑躬屈膝,奉承仇畏的樣子,他心中的怒火和鄙夷越發旺盛。
好在遵蒲茂之令的宦官很快撐著一桿大傘來到,王道玄和那數十個氐羌、華人大臣一起,前呼后擁地簇護著仇畏下得臺階,總算是漸漸遠去,離開了向赤斧的視線。
向赤斧恨恨地朝地上啐了口,罵道:“奸賊!小人!”
“咱們也走吧。”
冒雨出了宮城,向赤斧、季和共坐一個車,牛車啟動,慢慢行駛。
車中只有他兩個,可以放心地說話了。
向赤斧說道:“方平,你不是對我講,疑心隴地那邊打探得知的什么‘令狐樂、莘幼著兩人將要內斗’,不排除也許會是莘幼著在用計詐我大秦的可能么?”
“是啊。”
向赤斧說道:“那你剛才殿中,大王接受仇公‘諸營畢至,糧秣輜重皆已到位,伐代北今其時也’的建議,決定明天就傳旨晉公、茍將軍,命伐代北的時候,為何不向大王進言,奏稟你的此個猜測?從而讓大王考慮一下,要不要現在就對拓跋倍斤開戰?”
“赤斧,我已經把我的這個猜測上書過大王了!”
向赤斧說道:“我知道你已經上書過了。”
“已然上書過,大王未聽,你還要我怎么進奏大王?”
向赤斧樸實的臉上盡是不快之色,說道:“大王不聽,你就算了么?方平,這是忠臣應該做的么?你既然認為那可能是莘幼著之計,那你就應當繼續進諫大王!……方平,那如真是莘幼著之計,則莘幼著為何這么干?不言自明,他只能是想趁大王伐代北之際,寇犯我境!他這次的備戰,我聽說動靜很大!一旦其來侵犯,聲勢定不會小。事關我大秦西境的安危,你怎能不力諫?你怎能因大王不聽你的上書就放棄?”
“赤斧,你可知大王為何不聽我之言么?”
向赤斧說道:“知道!不就是因為仇公一力主張伐代北么?”
“仇公說,令狐樂親政前,莘幼著就因反對他親政而他兩人鬧過一場,莘幼著后來乃至離了谷陰,南下到金城設他的兩府,由此足可見,他兩邊的矛盾已是不可外交;又兩個月前,莘幼著在長達年余未還谷陰的情況下,終於回了一次谷陰,結果卻前腳才到,只待了一天多,后腳就含怒返程,再由此,亦足可見,他倆現已是水火不容,由此揣測之,令狐樂、莘幼著將生內斗,必非虛假。……赤斧,仇公的這個推測有沒有道理?”
向赤斧說道:“表面看來,是有點道理。”
“仇公又說,打探得知,莘幼著和令狐樂兩個月前的不歡而散,是因為莘幼著欲趁我大秦徐、幽兩邊開戰的機會,犯我大秦,但令狐樂卻因為擔心莘幼著的勢力會因此而越發不可制,威脅到他自己的權位,故而拒絕,兩人由是反目。仇公因問大王,若這一切都是莘幼著在用計,是在哄騙我大秦,那他又怎會對外宣揚他和令狐樂的反目是因為‘寇我大秦’?此豈非掩耳盜鈴?是在提醒我大秦?……赤斧,仇公的此言有無道理?”
向赤斧說道:“掩耳盜鈴不是這么用的。”
“你明白他的意思就好,你就說,他此言有無道理?”
向赤斧說道:“有點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