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公說,隴州宋氏是莘幼著千辛萬苦才打掉的,可現在根據情報,令狐樂打算赦免宋氏,宋氏并和還回國中的龜茲王白純搞到了一塊兒。仇公問大王,如果只是用計的話,莘幼著會肯冒‘宋氏或許會因此復起’的這個危險么?……赤斧,他此話有無理?”
向赤斧說道:“有點道理。”
“仇公所言,俱皆有理,且有根據,而我所言,揣測而已,毫無根據。你說,我便是再諫大王,仇公反駁我時,我何以答也?”
向赤斧啞然。
“赤斧,孟公對我有知遇之恩,大王對我有拔擢之恩;孟公逝前,囑托你我,務要盡忠大王,孟公的話,我倏忽不敢忘也,大王的恩,我時刻銘記在心,無論是報答孟公,抑或報答大王,我都會盡心盡力,可我已盡力,大王不聽,你說我還能怎么辦?”
從季和的話中,向赤斧聽出了痛苦。
向赤斧向前傾身,握住了季和的手,誠摯地說道:“方平,只要你我同心,忠直事君,現雖仇公權傾朝野,然大王總歸是能看到你我,是會知道你我的!”
季和了解向赤斧,知他是個忠厚的性子,聽到他的這句話,沒有說什么,輕輕地抽出手來,只說了一句:“赤斧,卿厚道人也。”心中想道,“‘仇公權傾朝野’,赤斧此言卻是不錯。崔公奔隴,傷了大王的心,使我朝中華士,如今半被仇公逐走,未被逐者,多也如王道玄,阿附於仇公矣!若我與赤斧者,雖賴孟公余蔭,仍蒙大王不棄,可在朝中,今已勢單力孤。值此形勢,‘你我同心,忠直事君’,同心有何用哉?忠直,自取禍也!”
“方平?”
“啊?”
向赤斧飽含熱誠、充滿期待地看著他,說道:“大王明天才會降旨,令晉公等伐代北,這件事還有爭取的機會!我以為,不如你我回去后,再寫上書,連夜呈奏大王,請大王再考慮一下,你看如何?”
“……,赤斧,七八萬的步騎已集於幽州,堆積如山的糧秣、軍械已運至在薊,晉公也已經到了薊縣,伐代北此戰,箭在弦上矣!你我再是上書,也定無用。”
向赤斧不甘心,說道:“可倘若真如你的猜料,莘幼著趁機犯我西境,怎么辦?”
“大王盡管沒有因為我的上書,就暫停進伐代北,但好歹也是接受了你我的建議,同意傳旨同蹄梁、田勘,令他兩人嚴守邊界,以防莘幼著來犯,這也算是可以的了。”
向赤斧正氣凜然,說道:“你不上書,那我就單獨上書!”
……
這天晚上,向赤斧果真單獨上書蒲茂。
明天就要下旨伐代北了,蒲茂自是不可能因為向赤斧的再一次進諫就改變主意。
翌日,給蒲獾孫“接旨即日,便伐代北”的詔書和給同蹄梁“嚴守邊界,以防隴寇”的令旨,分別下達。傳旨的兩隊天使冒雨出城,分赴北邊的幽州薊縣、西邊的天水郡。
……
關中在下雨,代北也在下雨。
綠油油的草,得了滋潤,在風中舒展葉子。
一支支的胡騎,挾弓挎刀,分從北、西、東三面,如同一股股的河流,越過片片的草場,向盛樂匯聚。
盛樂,簡陋的宮城殿中。
拓跋倍斤陡然從胡坐上站起,問來報訊的信使,說道:“你說什么?”
“單於!咸陽細作急報,蒲茂已下旨,令蒲獾孫犯我代北!”
拓跋倍斤叉腰而立,濃須張揚,露出獰笑,大聲說道:“我代北百部,十萬胡騎,悉已應我召而來!蒲茂敢來進犯,我就與他決一死戰!”
信使受其鼓舞,滿懷斗志地退出殿去。
倍斤急令孫敏:“快,快!快去書征西!問他何時能夠出兵!”
……
長江北岸,江陵縣,桓蒙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