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渠元光聞得此話,心頭咯噔一跳,想道:“要想把城外布成天羅地網,不放一兵一卒出城,必須要下極大的功夫才成!卻為何莘阿瓜既然肯下這么大的功夫,阻止同蹄梁派人去咸陽報訊,而對我和姚桃的來援,他則絲毫不作阻截?”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同蹄梁也不怎么瞧得起且渠元光。
實際上,亦不能算是“瞧不起”,同蹄梁何等身份?其族為蒲秦的大族,其人為蒲秦的重將,比之尊卑,他和元光簡直就是云泥之別,準確點說,他是壓根沒把元光當回事。
之所以肯回答元光的問題,還是看在了蒲獾孫的面子上,——眾所周知,元光用他弟弟的性命,救過蒲獾孫一次,因是得了蒲獾孫的信任和賞用。
既然沒把元光當回事,回答完他的問題后,同蹄梁就重新看向姚桃。
他略作沉吟,待要講話,卻又是話未出口,再次被人搶先。
搶先之人,仍是且渠元光。
元光神情緊張,說道:“不妙!兩位將軍,以末將之愚見,我軍現下宜當立即棄城突圍!”
同蹄梁不得不把他想說的話暫且壓下,問道:“你此話何意?”
且渠元光那厚厚的嘴唇飛快地一開一合,連珠炮似地把他適才心中所思道出。
同蹄梁、姚桃等人聽了,姚桃蹙眉問道:“你的意思是?”
且渠元光說道:“莘阿瓜不放同蹄將軍的信使出城,卻輕易地放了我援軍進城,兩位將軍,難道不對此覺得奇怪么?”
姚桃說道:“是有點奇怪。”問元光,說道,“你比我等了解阿瓜,你覺得阿瓜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且渠元光已經想過了,但他猜不出莘邇這么做的原因,說道:“莘阿瓜此賊,末將確是了解,當真可稱狡詐多端,他放任我援兵進城,其中必是有詐!末將估料,最大的可能應是他已有十足的攻陷冀縣之把握,所以才會這般做,其所為者,只能是想要把我等一網成擒!”
城樓很高,坐在樓臺上,完全可以遠眺望到城南、城西的隴兵大營。
姚桃等是從城東門進的城,此時是身處在東城樓上邊,距離城南的隴營較近。
姚桃下意識地轉顧城南,清楚地看到了數里外占地甚廣的隴營,乃至營中林立的各色軍旗都可隱約瞧見。他收回視線,落目到主座上的同蹄梁,說道:“且渠將軍所言,將軍以為何如?”
同蹄梁面現不快,作色說道:“兩位將軍才援到我城,一仗未打,一矢未放,……且渠元光,你就要求棄城突圍,你這是要抗旨,還是心存故主,欲助長阿瓜的威風,滅我軍的士氣?”
且渠元光大驚,急忙為自己辯解,說道:“阿瓜滅我部族,侵我故地,我恨不能生食其肉,夜寢其皮,哪里會有‘心存故主’之念?將軍,末將所言,俱皆是為我軍考慮啊!”
同蹄梁問姚桃,說道:“姚將軍,你怎么看?”
前聞攻天水郡的隴兵是莘邇親率的時候,姚桃就已起了退兵之意,只是上有蒲茂的令旨,下有監軍的監督,他才被迫繼續來援冀縣,就他本心來講,他是贊成且渠元光的建議的,但從同蹄梁的話風里,他聽出了同蹄梁不肯棄城的意思。
姚桃便遲疑稍頃,說道:“大王在下給末將和且渠將軍的令旨中,明言令道,命末將與且渠將軍到了冀縣后,唯將軍之令是從。是棄、是守,末將悉從將軍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