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魏述、乞大力聞得田勘這番言語,魏述倒則罷了,乞大力不覺嘖嘖,心道:“這狗東西貌似莽夫,卻真會說話!我哪兒都好,沒別的毛病,唯就一條,嘴拙,不會說話;日后我得與他多多親近,瞧瞧能不能從他這兒學上兩手。”
田勘又行了個伏拜大禮,然后起身,垂首弓腰地退出了好幾步,乃才轉身。
牽著坐騎離開挺遠后,田勘上馬,馳返到城外,令親兵找來呼衍寶、郭黑等將。
不多時,呼衍寶、郭黑等來到。
——城破后不久,田勘就與郭黑見過了。
當下,田勘把莘邇的命令轉達給他們。
昔在徐州時,莫說打了勝仗后的肆意妄為,就是平素在駐地的時候,燒殺搶掠百姓也是習以為常之事;投降蒲秦以今,雖然在這方面,田勘部的將士收斂了一些,但駐扎冀縣的這些時日,搶劫民間百姓、過道商人的事兒亦是屢見不鮮,同蹄梁對之亦是不管不問,卻是沒有想到,今日打下了冀縣,莘邇居然不許他們搶掠?
以前括掠到的財貨,在降秦時損失甚多,降秦以后,也沒有機會發財,呼衍寶滿心指望,能借此回打下冀縣的機會,好好地把家訾再充實起來,不滿地說道:“將軍,冀縣城之所以能被打下,一則是將軍帶頭,我等奮勇先登;二來是老郭內應之功。沒有我等,哪里有冀縣的為征西所得?征西怎么不獎賞咱們?反而還要將軍去殺咱們的部下兵士?”
“這還用講么?”
郭黑說道:“將軍,末將也是不明白,征西為何會下這道軍令?這道軍令下出,征西難道就不怕傷了將士們的心么?”
田勘招了招手,說道:“你倆附耳近前。”
這句熟悉的話響起,郭黑平時是很討厭的,而此時卻竟是心頭一熱。
郭黑慌忙小步上前,和呼衍寶一起,策起腦袋,將耳朵沖著田勘的嘴,支棱了過去。
田勘小聲說道:“你倆看不出來么?明公這么做,是殺雞儆猴。”
熱乎乎、帶著異味的口氣噴到光頭上、噴到臉上,郭黑渾身舒泰。
他止住蕩漾的心緒,說道:“殺雞儆猴?將軍,誰是雞,誰是猴?”
田勘說道:“當然那些要我去殺的違紀的軍士是雞,咱們是猴。”
郭黑、呼衍寶各退后兩步,對視一眼,恍然大悟。
呼衍寶問道:“那……,將軍,殺么?”
“你想做雞么?”
呼衍寶腦袋搖得如個撥浪鼓,說道:“不想!”
“不想,那就得殺。”
就按莘邇的軍令,田勘命令呼衍寶、郭黑分別去把自己部下騷擾百姓、侵犯民間的兵卒殺掉,——當然也不會盡數都殺,如果有田勘、呼衍寶或者郭黑的親近之人,比如郭德,也同樣正在城中殺掠民家,則肯定是不會殺的。至於其它的那些兵士殺掉之后,會不會如郭黑所說,傷了將士之心?這一點,田勘還真沒有放在心上。
要說田勘治軍,對待部下可算不錯,賞賜不斷,但如果論及感情,對兵士們,他實際是沒有什么感情的。在他的眼中,他帳下的兵士,唐卒也好、羯卒也好,都不過是他存身立世、換取榮華富貴工具罷了。莫說只是把違犯軍紀的殺掉,如果能博得莘邇的歡心,能給他換來更大的富貴,那么就是把呼衍寶、郭黑殺掉,他也會毫不猶豫,沒有什么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