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樂營和莘邇營都在城西,相距不遠。
莘邇也沒帶多少隨從,只帶了魏述、乞大力、高延曹等數騎,馳馬到了令狐樂營中,先叫魏述去令狐樂大帳通報。很快,便有吏員迎接莘邇,將他引入令狐樂帳內。
因令狐樂營是莘邇提前個他預備的,等於是莘邇指揮筑造的營壘,故卻從轅門行往令狐樂所在之百子帳的這段路上,沿途所見,軍營的規劃布置幾乎和莘邇的軍營一般無二,并無太大區別,唯一的不同,是莘邇專門在令狐樂等一干定西君臣住的帳區附近,給他們移植過來了不少花花草草,加以綠化,還挖了個小湖,以主要供令狐樂軍務閑暇之時散心游玩。
到了大帳中,莘邇行禮罷了,打眼瞧視帳里。
偌大的帳中,沒有什么人在,只有令狐樂、陳不才兩個。
莘邇眼尖,一眼看見陳不才眼圈通紅,像是剛剛哭過。
應是感覺到了莘邇的目光投注,陳不才拽起衣袖,伸起左手,揉了揉眼睛。
莘邇頗是納悶,就問令狐樂,說道:“大王,小寶他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么?”說笑也似地與陳不才說道,“小寶,軍中與宮中不同,多是莽夫,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打緊,告訴大王,請大王給你做主!”
令狐樂笑道:“倒非是受了委屈。今天是小寶的生日,孤賞他了一份小禮物,卻沒想到他這個不爭氣的,居然就掉開眼淚了。”
莘邇注意到陳不才右手上捧著一個小盒子,想來這盒子中,當就是令狐樂送他的生日禮物了,“哦”了聲,說道:“小寶,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也不說一聲,我竟是不知,沒有能給你備份禮物,卻是空手而來。失禮之處,尚請你不要見怪。”
陳不才急忙放下揉眼的左手,抱住那個小錦盒,端端正正地向莘邇行了一禮,惶恐說道:“不才賤降,豈敢擾動將軍!便是將軍有所賜,不才也吃受不起。”
“賤降”也者,生日的自謙稱法。
瞧著他捧著令狐樂送給他的那個小匣子,視若珍寶似的,也不知令狐樂賞賜給他的是什么禮物?令狐樂、陳不才沒有想說的意思,這點小事兒,莘邇自然也不會去問,
卻如令狐樂所說,還真是一件小禮物。
那錦盒之中是一張安神助眠的藥方。
陳不才從小到大嬌生慣養,沒有吃過什么苦,更從來沒有經歷過軍旅、戰爭的緊張生活,這次跟著令狐樂出征略陽、天水,算上離開谷陰到略陽郡行軍的日子,已有一個多月,他精神狀態上難免有些吃不消,加上跟著令狐樂巡視傷員營,見到的那些傷員的慘狀,又叫他觸目驚心,由是最近他晚上總睡不著覺。
令狐樂知道后,便專門叫隨軍的醫生給開了一張藥方,乃於今日送給了他。
這份禮物可稱出乎人的意料,要是讓莘邇猜的話,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的,但從中卻也正能看出,令狐樂對陳不才的感情確然是甚為深厚,而且他倆的感情,已不能僅用“君臣”形容,其中還有“知心好友”的成分,——非是感情深厚的“好友”,是不可能想到送這份禮物的。
畢竟令狐樂如今雖然是定西的國主,可國主也是人,而人孰無情,他亦是有感情需要的,故是就像蒲茂昔日對待孟朗“如師如父”一樣,他對陳不才亦是脫離了單純的君臣關系。
且不必多提。
令狐樂請莘邇落座,說道:“將軍,孤和麴爽、曹斐部的將士已經差不多做好了還都的準備,孤打算明天就正式下令,於后日撤還護齦。不知將軍打算何時率部撤還金城?”
莘邇說道:“大王,我今日前來,為的就是撤兵此事。”
令狐樂端起案上的酪漿,抿了口,等莘邇往下說。
莘邇繼續蜀道:“大王,我想撤兵此事,是不是可以推遲一下?”
令狐樂訝然,放下銀杯,說道:“推遲一下?將軍此話何意?”忽然想到一事,猜測說道,“莫不是將軍得了軍報,是蒲茂的援兵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