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個消息的四處流散使得廣州站的處境變得困難起來。不但紫明樓的業務量銳減,而且正如蘇愛所預言一樣,隨后的七八天里,廣州城里的政治氣候似乎發生了變化。來紫明樓的人明顯減少,預約幾乎不見了。郭逸和裴莉秀這邊,開始川流不息的出現各式各樣的客人求見。
這些客人們個個開出口來都有大來頭:不是總督的清客,就是巡撫的親戚,要不是鎮守太監的長隨……一個個登門拜訪,開口就要借銀子,有的不要銀子,借口主人對“澳洲珍玩”有興趣,希望借去看看之類。巧取豪奪的理由一個接一個。若是稍有怠慢之處,便惡狠狠的話語中帶著威脅。
好在裴莉秀已經從蘇愛那里得了底,加上高舉又派人暗中關照他們:不必害怕這伙人--他們不過是仗著主人的牌子來訛些好處,就算給他們也無用,只會引得這些人一批一批的不斷涌來。到后來,郭逸干脆只叫孫常去見,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干脆閉門謝客。
但是私下里,他一直在做著各種準備工作,應付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他吩咐孫可成,多調人手到各家字號附近防備,以防有人煽動騷亂;從各個渠道秘密的調集現銀到德隆的總銀庫里,隨時隨地的準備應對各家字號的擠提。對外,各家字號一概正常營業。特別是對要求提前支取存銀的,一概本息照算。不可流露出任何為難之色。
讓他稍感欣慰的是,孫可成、沈范等土著管理層,雖然沒有經過臨高的審查,但是對廣州站堪稱忠心耿耿,不但沒有半點推諉躲避的意思,反而主動前來出謀劃策。沈范的意思是找梁存厚談談。
“梁公子父子不但宅心仁厚,而且為人處事還算方正。若是東主要投獻,不若投獻紫珍齋給他家。”沈范對投獻一事頗為熱心,認為這是解決當下問題的最好途徑。
“梁家是本地的士紳大戶,祖父又當過中樞大員,根基極其深厚,有他們撐腰,廣州城里便無人敢打東主產業的主意了!”
再者,梁存厚又和郭逸等人合作辦理慈惠堂,私交非淺,有這一層關系在又和尋常的鋪戶不同。
“若是尋常的鋪戶要去投獻,人還不愿接呢。”沈范的意思似乎是說人愿意白拿你的產業已經是給你超級大的面子。這讓郭逸很是不快。
晚上郭逸在自己的房間里幾乎徹夜不眠。這個時空的環境果然比舊時空要復雜百倍。官商勾結這套,自己還原本還一位做得太過頭了,給這伙當官的好處過多了。沒想到他們得了好處不算,還想一口吞下!
他現在煩心的是:這廣州站的危局到底該如何破解。
郭逸一點不害怕所聞的討伐臨高之類的事情――不過是自取滅亡而已。臨高一定能夠安然無恙。但是廣州站這邊在這件事上卻面對著極大的危機。
投獻一家字號給楊公公或者梁家都不失為一種委曲求全的選擇。不過,在元老院和執委會都無法通過。
他現在已經完全弄清楚了,呂易忠的這個主意,看似是迎合王尊德急于在海上建功的想法,實則包藏的,主要是對廣州站各家字號的禍心。
他根本不在乎澳洲人能不能在臨高盤踞下去,而是想借著這個因頭吃下廣州站!
不過,對一個退職的知府來說,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一點!
莫非他背后還有其他人?郭逸警覺起來,呂易忠不過是一退職知府,靠著王尊德的信任才能在兩廣橫行無忌。本人沒有多少權勢,就算廣州站真得乖乖投獻給他,他也根本保不住!想到這里,他才意識到,這個謀奪廣州站的人在地位上應該要高得多,起碼也是楊公公一級的宮里的太監或者朝廷里的中樞大員。
只是這個人至今還沒有露出真面目來。
他飲了一口幾乎已感不到暖意的茶,站在窗口長身而立。月亮在夜空中時隱時現。北方還是那一片撥不透的黑云。
從廣州發出的有關大明有對臨高動武跡象的電報用了最緊急的呼號。廣州的這封電報一到就被送到臨高電信的機要室。李運興看到電文全文的時候開始楞了一下。
“靠,干!”他興奮的把電文夾子一拽就要走路。
“首長,首長,您還沒簽字呢。”負責譯電收發的土著女報務員看他拿了電報就要走,趕緊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