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人敢真得這么做,拿著鬼頭大刀,隨時準備砍人的牌刀手們顯然很樂意馬上為新得主人效勞。就在他們出發前一天,有幾個軍官就因為“咆哮無禮”被當即拉出去砍了頭。武夫們看似莽撞粗魯,其實心眼一點不粗,立刻都老老實實的了。
幕僚和軍官們被十人一組的安置在棚屋里,呂易忠等人被“凈化”之后,狼狽不堪的回到屋子里,眾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視著,呂易忠原本年長,又當過官,還是總督大人的派遣來的幕僚,身份地位在其他人之上,即使是被俘之后狼狽不堪眾人對他還是保持著一定的敬意。忽然他和大家一樣,腦袋光溜溜,頭發和一把威嚴的胡子全部沒了,好象年輕了十歲,身上又套了一個口袋。眾人雖然不至于失聲大笑出來,但是還是一個個忍俊不止。
只有錢太沖憤憤道:“斯文掃地!斯文掃地!”
錢太沖也是在突圍的時候被俘的,原本他是能跑掉的,但是常青云的馬中彈倒斃,錢太沖正好路過,下馬救援結果馬被其他人騎走了,他和常青云兩個都當了俘虜。
當面對著髡賊明晃晃的刺刀的一瞬間,錢太沖拔出了佩劍想要自刎,幾個要抓他的士兵看他要自刎,一時間竟收住了刺刀,似乎要成全他。但是錢太沖幾次舉劍,每次舉到咽喉就想起了家里的父母妻兒,終于還是沒有死成。
幾個士兵看他連舉幾次還沒死,罵罵咧咧的把他的佩劍打掉,把他捆起來帶走了。
錢太沖羞憤欲死――撤退之前,他就想過萬一突圍不成他就立刻自盡,絕不受辱。但是真得要死的時候,他卻沒有死成,還被幾個粗鄙的髡賊兵士罵了好幾句。這種奇恥大辱讓他嘴唇哆嗦。沿看著沿路到處是人馬的尸體,丟棄的甲仗武器,丟盔棄甲的官兵被成串成串的驅趕著。錢太沖忽然猛得一沖,向東逃走。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這里到處是髡賊的士兵,只是希望髡賊將他殺死,成就死節。
他果然被擒了,跑出去十多步就因為手臂被捆綁失去平衡而倒地,當士兵們要把他拉起來的時候錢太沖大義凜然罵不絕口,只求速死。
但是他等來的不是可以讓殉節的刀槍,而是一根馬鞭,在被馬鞭狠狠的抽了七八下之后就疼得受不住,終于又被迫站起來回到了俘虜隊伍里去了。這回他和其他俘虜捆在一起,在馬鞭和刺刀下被驅趕著走了十幾里路回到了澄邁。
他們在澄邁沒待多少天又轉送到了馬裊。
“這里就是臨高縣的馬裊!”來接受俘虜的髡賊傲慢的對他們一干人說道,“你們到了臨高――只是作為俘虜來得!”
這種羞辱與后面遭遇到的“凈化”過程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錢太沖也好,呂易忠也好,其他幕僚也好,原本都有一種想象,認為髡賊對他們這些幕僚讀書人還是有一定的優待的――用轎子送他們來就是一個證據。他們原以為到了關押的地方之后會受到一番禮遇,洗澡更衣,然后有一個簡陋但是還算舒適的住所――大約是當地富戶的一座小院,至于不濟也會安置在寺廟里。有人甚至覺得髡賊不但會讓給他們很好的生活待遇,說不定還會有姣童美女來招待自己。他們知道髡賊這邊沒有多少讀書人,一次性抓到這么多的讀書人,能不禮遇一番來做做自己求賢若渴的文章嗎?
結果不但沒有禮遇,反而遭到了極大的羞辱。當錢太沖踉踉蹌蹌的被趕到營房的時候一顆心如墜冰窖。
根本沒有什么“當地富戶的小院”或者“寺廟的房子”,而是一棟木結構的長方形屋子,屋子很空,排列著十張雙層的床鋪,床上鋪著草席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一件其他家具。
這樣簡陋的屋子,加上自己身上遭遇的一切,對方哪里有優待自己的一點點跡象!
被俘的幕僚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坐在床上,被統一剃成了光頭,又穿著口袋一般的衣服,每個人的心中都苦悶到了極點,連平日里的客套都懶得做了。呂易忠那奇怪的模樣雖然引起了一陣笑聲,但是很快大家又被愁悶籠罩了心頭。
“如今活得性命已是上上大吉,還談什么斯文。”常青云沮喪道。他原本的豪言壯語一下都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