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賜畏畏縮縮的走到木露臺上,鋪上白色桌布的餐桌上已經擺上了一副副的餐具:盤子、勺子是臨高的瓷窯自己燒制的骨瓷,上面燒制著元老院的“國徽”:金色的雙頭鷹下的齒輪麥穗和圣船。酒器是玻璃杯,只有筷子是從廣東買來得:全部包著象牙。每個座位上都擺有座位卡,便于大家尋找自己的座位。王賜落座之后發現自己身邊坐得是孫瑞伍,這才心稍稍安定,他可不想和某個髡人坐在一起。
孫瑞伍叼著一支“圣船”正在四下張望有沒有人上菜,王賜看他的衣著打扮就知道比過去發達了許多,心中大為不忿。孫瑞伍除了是臨高的典史之外,還是髡人搞得什么征糧局坐辦。想來必是從髡人那里得了許多好處,是地地道道的明奸。
孫瑞伍倒是沒王賜這樣滿腹心事,還笑容可掬的和王賜打招呼,打聽最近縣學的費用夠不夠用之類的官場客套話――當然就算有問題他也只能“研究研究”,王賜也只好隨口敷衍他幾句。
“這冰雕比去年的氣派。”張有福在他們的對面座位上――他還有點不大適應直接坐在幾位官老爺的對面,大眼對小眼的,屁股有點坐不住,便找了個話題。
在木露臺的中間和去年一樣布置了一座巨大的冰雕,本地的石工這一次終于在美術專業的元老指導下雕出了除了石獅子之外的其他作品――一條從波浪中躍起的海豚。在煤氣燈的光芒下晶瑩剔透,光芒四射,讓人不敢直視。
要在去年這的確是讓人吃驚的奇觀。但是如今在臨高冰塊是大眾貨了,一般歸化民和土財主都用得起,冰雕就引不起大家多少驚嘆了。
幾個人故作欣賞了半天冰雕,終于某個人肚子里的腸鳴聲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眾人面面相覷,心道這酒菜這么還不上桌?那邊香味一陣陣的撲鼻而來,這邊個個都饑腸轆轆了――象張有福、符不二之類的小地主,今天干脆是午飯都沒吃,準備來一頓吃個飽。
再看其他桌子上,元老們已經在吃喝起來,最不可思議的是髡人居然自己上菜!他們一個個手托大號瓷盤,上面堆滿了菜肴,有人還拿著酒杯,或坐或站吃得津津有味。這算是什么規矩?
正遲疑間,忽然來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穿著黑色的連衣裙,圍著白色圍裙,笑容可掬的讓他們自己到餐臺取菜。
王兆敏和髡人接觸的多,制造穿著這種衣服的都是髡人的通房丫鬟,最最得罪不起的枕邊人,忙滿面堆笑的拱手致謝。
“……幾位老爺不用帶盤子過去取菜,那邊有干凈的盤子用。”女仆用訓練出來得“全日空”式的微笑說著,“酒水餐臺上也有。”
眾人想這倒是別致的做法――古人有身份的階層宴飲虛禮極多,正常的官宴不去說,有頭獻、二獻的花樣,就算是私宴也少不了一番安坐敘禮的功夫。這會髡人不但沒有任何禮數,連上菜倒酒也一概自理。王賜不由暗罵髡賊“毫無禮數”,自己端著盤子取食不成了施粥棚前的乞丐了?
一時間幾個官兒和本地的縉紳都有點落不下面子――身邊又沒有仆人可以差遣。但是幾個土財主已經餓得慌了,不管有禮無禮,拱了拱手就直撲過去了。不一會便端來了成盤的美味佳肴。這下眾人再也忍不住,連吳縣令都施施然的站起來,踱著方步往食桌前去了。
王賜強忍片刻,終于熬不住腹中的饑火。餐臺邊燈火通明,香氣撲鼻。王賜簡直不敢靠近自助餐臺――“酒池肉林”四個字一下涌入了他的腦海――上面的東西太豐盛了!不要說在這小小的臨高,就是他的家鄉府城的官府大戶的宴會上都沒有這樣的排場!各種食品讓他眼花繚亂,真所謂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正在詫異間,只見張有福左右開弓的端著三個盤子,連胳膊上都放了一個,不管葷素肉食海味堆得滿滿得,嘴里還叼著一串烤肉串。
王賜稀里糊涂跟著前面的一個元老拿了許多東西――他原本不想拿這么多。王教諭自認為自己多年來甘于粗茶淡飯,對美味佳肴有了足夠的抵抗力,沒想到有條件不吃和沒條件不吃根本就是兩個概念,腸胃在大好的食物面前發出了激烈的抗擊,使得他不由自主了拿了許多東西:蟹餅、椰絲炸蝦、炸魷魚圈、洋蔥圈、烤雞肉和炸紅薯條,又取了一塊雞扒,幾小塊鐵板沙朗――他不知道這是牛肉。看到一邊在鐵板上在煎雞蛋,又要了一個。王老爺日子過得清貧,雞蛋也算奢侈品。
接著他又不知道怎么得來到了飲料桌前,這里排列著雕花玻璃的大缸和小酒桶,里面放著好幾種顏色的液體。王賜看了半天不知道該選什么好。最后是站在桌子后面的女仆從一個淺黃色液體的玻璃缸里舀出一勺倒在杯子里遞給他――他喝了一口只覺得酒勁醇厚,口味清爽,不由得連著喝了好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