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秘書驚叫起來,他忘卻了保持自命清高的形象,緊盯著套在花束上閃亮耀眼的戒指,“啊呀,天哪,這樣大顆的鉆石,至少要值一千個皮斯托爾!”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大家都知道伯爵的豪富,所謂一擲千金大約也不過如此。
歐根尼奧大大高估了這枚“鉆戒”的價值。海南和山東樂昌的寶石資源相當豐富,各種寶石在明代也不甚被人看重,樂昌藍寶石甚至到了20世紀初期也無人問津。這樣豐富的寶石資源當然逃不過工業口的注意。除了將鉆石運用于切割刀具之外,科技部的鐘博士在開發寶石鐘表機芯上也花費了不少精力,但臨高版24鉆機械表的問世依然遙遙無期。
不過無心插柳柳成蔭,科技部倒借此摸索出了對海南特產紅鋯石進行加熱調色的方法,調質去色后的鋯石按照現代加工方法進行精心切割打磨,足可以假亂真地媲美鉆石。因為國人當時對寶石并不太看重,類似的鋯石首飾在大明的銷售前景黯淡,貿易部門便準備發往澳門,擺上紫珍齋澳門分店的樣品柜準備走洋莊銷售。魏斯方才從手上取下的便是一枚這樣的戒指。他用余光瞥了薩那夫里亞一眼,殖民地富商的臉色已經發青了,眼光張皇無措地在伯爵、芙蘿拉和女主人之間轉來轉去。
許多賓客對這場加演的對臺戲很有興致,特別是當女主人吩咐仆役把灑在地上的金幣一個不落地收拾起來歸還給薩那夫里亞時,殖民地頭號富商的臉色由發青變成了慘白。人群里響起了不懷好意的嗤笑聲。接下來的時間,薩那夫里亞不肯去跳舞,而是埋頭于牌桌上試圖找回尊嚴。到晚宴開始時,他已經輸得錢袋空空,一枚金幣都沒剩下。
男爵夫人的家宴比起馬尼拉大部分宴會要高端時尚得多,不少賓客一邊凝神觀察伯爵的動作,一邊笨拙地擺弄著銀質餐叉。意大利人早在百多年前就習慣了用兩齒餐叉吃飯,可對于西班牙人而言這還是個新鮮玩意。至于偏遠的馬尼拉,魏斯?蘭度見過許多身份高貴的歐洲人依然伸手從盤子里抓肉吃,用袖子擦嘴,不知手帕和餐巾為何物。菜肴流水般地端上來,有些滋味絕佳,有些讓魏斯直皺眉頭:廚師多此一舉地在烤熟的鴨子身上貼滿它生前被拔下來羽毛,至于什么燉小牛胸腺、拌羊腦髓、芹菜燴牛尾之類的名菜,魏斯一概敬謝不敏,只是不停地啜飲著香甜的馬德拉葡萄酒。這酒真好極了,甚至比聲名遠播的雪利酒更勝一籌。
美酒佳肴造成的效果相當迅速,到處是叮叮當當的碰杯聲,隔不了一會兒嚷嚷著就為國王的健康,為女主人的美麗而干杯,酒酣耳熱使得人們陷入了迷醉般的狂熱。阿爾方索同他的鄰座,一位漂亮的混血少婦打得火熱,她的丈夫此時還遠在宿務的城堡。另一位上了年紀,頭發花白的市政議員端著酒杯徑直來到盧克蕾齊婭座前,訴說自己有多么熱烈地愛著她,傾訴著愛慕之情,后者報之以一聲嫵媚的嬌笑。薩那夫里亞也湊上來,詢問女主人是否滿意他贈送的禮物:一對體量巨大,描繪著五彩圖案的中國瓷瓶。
為慶賀自己的晉升,阿爾方索中校灌下了很多酒,而且他深信已經贏得了那位美麗的克里奧爾人妻的芳心。他縱聲大笑起來:“先生,最好是請范拿諾華殿下為您打開些眼界。在他位于瑪拉塔的私邸里,整個盥洗室都用瓷磚砌成。不是這種粗糙的陶土塊,”他指著男爵客廳墻壁上鋪貼的葡萄牙彩繪馬賽克,醉意薰薰地說下去:“是地道的中國瓷,光滑得像冰一樣。洗臉池則是整個兒燒制成的大瓷盆,沒有半點瑕疵,釉質光潤得賽過水晶。”
“那豈不是中國皇帝才擁有的宮廷盥洗室?”男爵夫人驚奇地問。
“恐怕中國皇帝也沒有類似的享受。如果伯爵不介意,我就接著說下去。他的盥洗室靠近瓷墻的地方,安放著一尊奇特的大瓷壇,是最高檔的中國貨,猜猜這美麗的瓷器派作什么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