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連綿不絕,還變得愈發激烈起來。李天衢也被震得耳邊一片嗡嗡響,眼見黃巢歇斯底里的掄動長劍兜斬過來,雖然雙臂乃至握緊唐刀刀柄的指關節微微感到有些酸麻,但是完全能夠支撐得下去,而且步戰廝殺,如今也漸漸占得了上風。
反觀黃巢到底已是年邁,完全憑著一股不甘屈服認命的狂性支撐到了現在,實則力氣難以為繼。他的臂膀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似乎已快提不起劍了。
只剩下零星浴血死抗的宿衛甲士,他們雖然急于支援黃巢,但傷亡慘重人數早已處于絕對的劣勢。如今也只得拼死抵抗住周圍涌殺過來的伏兵,至少這一時片刻,阻攔敵軍將兵涌殺向黃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誓死要守護效忠的主公不至被亂刃分尸......
實則黃巢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到底要被誅殺授首,已也不過是早一時、晚一時的問題。
馬步戰廝殺了一番,李天衢衡量黃巢的武藝身手,這個當年粗通筆墨、少有詩才,且也善于騎射、打熬武藝的沖天大將軍造反征戰廝殺,在真刀真槍的戰場上的確也磨練出一定的實戰功底。但他終究已是老了,且得勢后養尊處優了許久,李天衢也已大致判定就算他如今做困獸之斗放手一搏,到底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終于,當唐刀與長劍再度重重的撞在一起,李天衢發力一攪,金鐵鋒刃激烈摩擦發出教人聞之牙酸心悸的響動。黃巢頓感再把持不住長劍時,李天衢掄臂一蕩,趁著長劍當即脫手飛出之時上前又是一腳蹬出,重重的踹在黃巢的腹部,也使得他的身形頓時倒飛了出去!
頹然摔落在地,黃巢顧不得五臟顛散、腹部絞痛,李天衢挺起唐刀又直搠過來,他半跪起身,發出一聲渾如野獸的低吼聲,旋即伸出雙手,而死死的抓住了已搠到自己眼前的唐刀刀身!
周圍激蕩的廝殺聲也漸漸微弱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大批伏兵圍攻上來的號令喊聲。李天衢擎住唐刀搠向黃巢,只一時受阻,他仍是居高臨下的瞪目大喝道:“黃巢!事到如今,也當認命了!你當初陸續攻克洛陽、長安之時,你雖說起兵造反、本為百姓,可后來卻又如何?你口口聲聲說要還黎民百姓一個清平安樂世道,可是又有多少人慘遭你屠戮枉死?
就算是亂世梟雄要打天下,又哪里有不殺人的?可你犯下的無謂過度的殺業實在太多,到底也不可能坐穩江山,你殺人再多,也不可能是勘定山河社稷的明主!既是如此,如今大勢已去,你也當為你造的殺業罪惡承受報應了!”
渾然不顧自己的十指眼見要被唐刀削落,鮮紅的血液止不住的從手指縫隙間泊泊流淌著...黃巢不甘認命的抬頭瞪視李天衢,雙眼中也滿是怨毒的炙焰:“小子,你當真便如此仇視...又瞧不起我黃巢么!?”
聽黃巢恨聲說罷,李天衢卻是微微一頓,隨即又意味深長的說道:“亡漢者黃巾,而黃巾不能有漢;亡隋者群盜,而群盜不能有隋;亡唐者黃巢,而黃巢不能有唐...不錯,唐廷糜爛無道,縱然沒有你黃巢,也亦然會有無數人起事造反。而你生平事跡,當真堪稱一代梟雄,無論善惡之名,也足以流傳千古廣為后人所知......
天下興衰、朝代更迭,一個王朝氣數已盡,反軍蜂起,逐鹿問鼎,乃是大勢所趨...而你的確推動舊朝覆亡,而日后早晚也要由新朝一統山河,可是你席卷天下,卻并沒有治國安民之能,所以覆滅敗亡,這也是大勢所趨。
我勢必要殺你,也算不得什么替天行道,你做下的惡行罪業,說不準我以后也會去做。但凡事拿捏權衡,為霸業謀想,決不可以無謂的惡行而自取滅亡...你崛起到敗亡的事跡,也是我的前車之鑒...既然是天下大勢所驅,你終究難免伏誅敗亡,現在也是時候上路了......”
“亡唐者...是我黃巢,而我卻終究不能代替唐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