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神威凜凜的顧和尚振聾發聵的一聲吼,更是駭得對面那些賊眾步卒不由得倒退了數步,他們臉上疲憊的神情當中夾雜著恐懼,情知如今已經拼到了山窮水盡,再是不甘順服,可是在這顧和尚面前,也根本沒有逞兇耍狠的余地......
以往與浙東軍交過幾回手,賊眾大多也識得這個本名為顧全武的敵軍大將。他早年曾出家為僧,故而諢稱顧和尚。也絕非是什么吃齋念佛的沙門僧,這顧全武得錢镠賞識之后立刻嶄露頭角,不但生性機警、頗有才略,又能與士卒同甘共苦,廝殺時先登陷陣更是驍勇難擋。
這么一號猛將,在錢镠就統掌的浙東軍中,儼然已是軍心所系一般的存在,而對于孫儒一方賊將賊兵而言,卻也是最為恐怖的對手。
“且住!休要再戰,請聽我一言!”
潰動的賊眾當中突然有人高聲喊道,扎堆的兵卒慌忙讓開了一條道路,有一員將官走到了人群前面,他定定的望向顧全武,忽的慘笑了聲,便道:
“顧將軍,在下本是孫儒帳下兵馬使徐綰,以往各為其主,也曾聞得將軍大名。徐某當真是服了您了,雖說勝敗乃士兵家常事,而我軍如今勢墮,也難免要被敵眾趁勢除絕...可實不相瞞,我等以往便已甚是忌憚顧將軍的本事。
可是我等一眾弟兄,往日廝殺征戰也都是刀口舔血慣了。今日再打下去,要與顧將軍為敵固然是難逃一死,但我們終究也不能任人宰割。而顧將軍勸不棄械投降,聽候錢防御使發落...當真便肯容得我等改換門庭,而放徐某與麾下兒郎一條生路么?”
“雖說你們這伙賊漢作惡多端......”
顧全武眉頭微蹙,低聲嘟囔了句,隨即又朗聲說道:“我軍也正是用人之際,如今奉錢防御使將令,孫儒賊眾但凡肯歸從,既往不咎。可是也必當受我軍軍紀約束,倘若違背,絕寬胥不得!而你們如若真愿歸降,我顧全武也愿作保,絕不會趁機加害爾等!”
聽得顧全武如此說罷,雙方兵馬僵持著又沉默了片刻之后,徐綰終究還是發了聲喊,喝令麾下兵卒聽從浙東軍發落。先是幾聲利刃撞擊到地表的響動聲起,緊接著迅速蔓延開來,吳城內據守的賊眾忿忿棄下軍械,默然肅手恭立,也只得投降而保全自己的性命。
顧全武長舒了一口氣,隨即調遣兵馬接管城郭縣治、看束歸降賊眾。他立刻又向方才廝殺時堆積于城門口處的死尸傷患望去,眼見有一員自己相熟的兵卒腿股上挨了一槍,正有鮮血泊泊涌出,而周圍幾名同僚正七手八腳的上前看護之時,顧全武也立刻疾步上前,并扯下鎧甲下擺蕩的一角直裰布片,一邊親手為那士卒包扎,一邊又說道:
“還好沒切斷了血脈,你這傷看護得及時,還死不了。”
那兵卒咬著牙點了點頭,說道:“將軍再體恤屬下,我們弟兄都肯為您效力,咱們廝殺,自然也都不惜命的。只是...孫儒那狗賊手下兇寇橫行江淮,輾轉侵害至江南地界,也是四處襲掠害民,喪盡天良的歹事沒少做過,如今他們大勢已去,就此投降,以往犯下的惡行就這般輕巧的翻篇過去!倒真的要讓這群賊漢做我等同袍?”
顧全武聞言微微一頓,隨即沉聲道:“處世不易,處于亂世更不易。孫儒驅民為賊,固然惡行忒過,可他麾下賊兵久經廝殺,確實多有剽悍善戰之輩。若不是孫儒那惡賊自取其禍,我浙東軍也實難與之長久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