篩花時,我曾感覺周身氣息的流動更為順暢。在茶坊里的一下午,當我走出時,我更覺得周身舒暢,眼清目明,五臟之氣充盈,尤其是脾宮的祖炁處,竟隱約接了坎宮與離宮的先天水火,交相之下,猶如一鍋水,其溫漸暖。
銅泥小爐烹茶,水未沸,泡初起,將成未成之際。恰如火下,水上之象。
再看這壬子澗,我也與中午時不同。當時看,這就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溪澗,而我則是一外來訪山之人,現在再看,我已非外來之人,我即是此山之人,壬子澗也親切了許多。
離開茶坊,回到亭子,遠遠傳來師父與本溪道人交流的聲音,依舊是合乎自然的聲音,聽起來絲毫不突兀,只是早些時候聽來,我除了震驚,在一邊拍手覺得好厲害之外,再無其他。而現在,雖然我還無法如他們那般發聲,可聽起他們的聲音來,更覺得順耳,而且隱約間,摸到他們是如何這樣出聲的。
“本溪道友,久坐于此山水間,便僅能合乎此間山水。南華真人說,地籟猶孔竅而響。道友何不求諸于天籟?天地空寂,太虛即竅,先天一炁穿梭其間,可生萬物。此境豈不更加高遠?”
“掌教指點,萬分感激,可惜……可惜,貧道已無此志,只愿寄情此間,再做些好茶即可,再離不開……”
本溪道人的話,欲言又止,我能清楚的聽出他聲音里的不甘,落寞,卻又飽含無奈。這情緒恰如林間見鹿,欲飲水又畏林深處有虎,即渴乏難耐,又畏之甚深。
這依舊是自然的情緒,天有紅日逢烏云,地有群山被水割。自然亦非一塵不變,恰恰萬般變化,就是自然之本真。所以本溪道人依舊以合乎自然的聲音在說話,只是聽起來,就像壬子澗溪流被阻,雖是一時,依舊能讓人心里不忍。
我越走越近,兩人驟然止語,像是不想被我聽見。
等我走的再近一些,林間傳來笑聲。
“哈哈,掌教弟子資質上佳,半日功夫便領悟至此,真是可喜可賀。”本溪道人大笑著跟師父道賀,這兩個老狐貍連我的面都未見著,就已知曉我的變化了。
我心里不禁暗暗吐槽,之前我覺得師父睡著了,但每次又總能恰到好處的助我。當時我就疑惑于師父到底是真睡還是假睡,當時認識不足,只知裝睡,哪里知道師父修行可以到這般合乎自然之道時,即是真睡,又能察覺外界變化。
本以為,我越修行,越能接近師父的修為。可現在看來,我怕是越修行,只會越知道我和師父的差距,師父曾看過的風景,我連想都想不到。
“本溪道友謬贊了,這小子有點好運勢,實則又懶又饞,半點心思都不在修行上。道友你這一句稱贊,他的尾巴就得上天了。”
師父也是輕笑,一點也不忘了損我幾句,搞得我一點都不像他的徒弟。
“人善自有天佑,最難一點真心。守一道友能有好運勢,不奇怪。懶一點也不怕的,就怕用錯心吶……”
“道友慎言,時候未到。”
本溪道人又出言贊嘆,說到一半,忽然被師父打斷。師父打斷這一下,有些急。如果說本溪道人之言,便如壬子澗潺潺不斷的水流,那師父突然的言語,就如一根橫木突然的橫在壬子澗,阻斷這一溪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