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大師見我們的地方,是在三清殿后一處偏僻的院落,三清殿里皇壇正在起壇行法,進這間院落前,我們還能聽見外面郎朗經聲道號。
極為稀奇的是,我們剛一踏進這間院落的門,外邊一切聲音戛然而止,甚至于外面的呼呼風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里安靜到極點,真是銅針落地的聲音也能聽到。
小院修造的十分雅致,院落里的陳設算不得規整,散落的石桌石凳,兩顆歪歪扭扭的古松,幾顆參差不齊的茶樹,也沒人有一點修剪的意思。
可就是這樣一間有些雜亂的小院,看著卻讓人十分的舒服,好似這一切就該是如此的,所有的擺設都合乎天地間的道理,沒有一絲一毫的人為造作,均是天地生成。
進院子前,一直跟著我們的合意道人與我們告別,他的師父主了祈福壇,他要去幫助打下手,而且按他的說法,這間院落他也不能隨便進,這里是方丈清修的居所,只有得了方丈準許才能進入,平時也只有合真道人在一旁跟隨,包括傳達方丈的意思之類。
院子之中的一間屋子上,高懸匾額“天大不言”。
這四個字倒是極為古怪,看了半天我都沒理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天大不言”?莫不是寫匾額的人不小心寫錯了?都刻成匾了,就懶得改了?
師父不比我這等見識淺薄,饒有興致的看了會匾額,不一會,哈哈笑道:“好一個天大不言,這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能化作如此,實在是妙,道兄的這方院落真是玄妙到了極點。”
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么個“天大不言”
“哈哈,掌教的眼睛好厲害呀,我這點小術,不入方家之眼。”
門里,一個同樣爽朗的笑聲傳出,緊隨其后的是剛剛主壇的老道長,此時的他已經褪去了高功法衣,和我們一般,穿的是一身極為樸素的道袍。
剛剛隔著數百道人,又是夜間,雖有一千多盞燈火把偌大的廣場照的通明,但也很難看清老道長具體的面容,還是到了現在才看得清楚。
老道長頭上發髻高高豎起,一根玉簪以子午簪的方式串起銀絲般的頭發,兩根眉毛從兩側臉頰下垂,額前微微鼓起,怎么看都是一位年齡很大的老者,可面容卻是膚白如雪,光澤如嬰兒般的面容。
經常聽到各種故事里有“鶴發童顏”一說,但我從未見過,直至今日見到這位鵠鳴山的老道長,才終于見到傳說中的“鶴發童顏”心里十分的震驚。
“這間小院是復玄師弟的得意之作,我過去修行時,曾有一段徘徊于枯寂之崖,久久不得脫,心如枯槁,十分煩悶。為了幫我這個師兄尋一個僻靜之所,復玄師弟著實下了一番苦功夫。我能從那時的境況走出,都多虧了我那位師弟。”方丈道長開口就先說出這間小院的來由,像是回答師父剛剛的問題。
說來也是奇怪,按理說,師父應該從來沒有見過這位方丈道長,可是兩人真有一見如故的架勢,不僅沒有行禮,還像兩個老朋友一般,怡然自答起來。
說完院子,老道長又伸手指了下那塊牌匾,解釋說:“復玄師弟跟我說,這間院子是他法天地之妙而設,即師法于自然之無為而無不為,又彰顯這不言之深意,便有了這塊匾。不過這卻是雙關之意,天之大,能容十方萬象萬物,此巍巍浩大,卻從不肯言。”
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聽著這位老道長的話,下意識的便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僅僅是聽了,就會讓我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