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后頭的暗影里,樂隊成員們圍著容修,連李黎明也在當中,他們在容修語速極快的交代下,咬牙跺腳地死記硬背,在容哥小聲說“在演出過程中,不管自己出了什么失誤,都不要慌亂,一定要相信伙伴”的時候,大家互相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雙拳緊握,重重地點了點頭:“容哥,合作了這么些天,我們明白的。”
“多注意我,看我信號。”容修笑了笑,“行了,開工。”
“等等!容哥,等等!”李黎明忙道。
“慫什么?”大偉瞪眼睛。
“靠,誰慫了?我們少了一個步驟。”
李黎明小聲說著,忽然對大家伸出了手。
這位自幼對“搖滾樂和流行歌曲”充滿diss的古典鋼琴高材生,此時此刻,就像球場上的運動員一樣,環視了一下他的金屬樂隊伙伴們,他說:“戰斗要有儀式感,對,這次不是演出,是戰斗,一起加油?”
樂隊成員們不禁愣了愣。
容修眼中漾開一絲笑意,抬手搭在他的手上:“加油。”
然后是多寶,大偉,貝斯……
“加油!”
“嗯!不怕,天塌了一起扛就是了。”
“加油!”
“容哥,我們不會給你丟臉的!”
這是年輕的小伙子們第一次心里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感——很帶勁兒的那種,緊張、興奮而又感動,仿佛心口涌出一股熱血,為戰斗,為爭臉,更為伙伴。
這就是band。
樂隊各就各位。
*
售票小哥把周國槐三人安頓在吧臺,吩咐芭蕾給他們拿了啤酒。
小徐要開車,拿了瓶礦泉水喝。周國槐也不喝,把瓶酒遞給小王,小王也不客氣,干脆一人拿三瓶,先灌下一瓶,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下在下班時間還要聽老領導教訓的郁悶氣。
小王小徐跟周老導演很多年了,兩人雖然都叫“小”,其實都不小了,兩人一個四十二,一個四十五,只是在周國槐眼里,還是年輕人呢。
“少喝點。”小徐小聲說,“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小王咕噥著:“沒事兒,酒量大著哩。”
“還以為自己三十歲?”小徐說。
“啊,是啊,我十八,還沒過青春期。”
“……”
還青春呢?
兒子都快青春期了。
想當初,大學剛畢業進了電視臺,家人朋友各個兒羨慕自己找到了好單位,結果呢,混到四十好幾,還是一事無成啊。
小王和小徐小聲感嘆了一會,很快舞臺上有了一點動靜。
兩人并沒在意,本來就是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領導來看熱鬧的,二人有些不以為然地放低了音量,繼續感嘆時光飛逝,人生無常,卻被坐在吧臺另一邊的周國槐狠狠地瞪了一眼,嚇得趕緊閉上了嘴巴。
*
鎂光燈柔和,挺拔勁瘦的男人從舞臺后方的陰影中走出,那張臉一點點地被光暈籠罩住。
觀眾池安靜下來,工作人員拿來話筒架。
“沒想到,身為井子門的新人,也能收到對家的戰帖……”舞臺上燈光柔和,容修挺拔地站在話筒前。
這句話剛出口,他的嗓音就引來場內女歌迷們的尖叫,前排有個青年大喊,“容哥,不懼他,你是最棒的!”
“但是——”
容修頓了頓,垂眼環顧著人頭攢動的會館內,他的目光移動得很慢,掃過臺下每個區域的觀眾,幾乎讓每個人都以為,他正在看自己。
會館內一片寂靜。
忽然,他抬眸望向人群后方,字斟句酌地說:“我認為,被高手挑戰,是我的光榮。身為搖滾人,rocker,我尊重每一位對手,并且,為他能夠在眾多強者中選擇了我、把我當成了他的對手,而感到萬分的自豪。”
“……”
話音落定,千人場內一片寂靜。
歌迷仰著頭:“……”
啪——
“啪啪!”
掌聲來自主題墻的方向,是蒼木,趙光韌聞聲,從怔愣中回過神,緊跟著啪啪地鼓掌,他眺望高遠舞臺,目光中滿是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