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杜導安排的醫院,患者不多,中醫推拿和骨科是強項。
醫護人員們退出了診療室之后,曲龍和副導演就跟著醫生去辦公室談話了。
專家表示,必須敢在晚上之前進行脫臼復位處理,否則會有后遺癥的風險。
說來也怪,給容修打過電話之后,曲龍就從慌亂中鎮定了下來,認認真真地記下了容哥的吩咐,心中像是有了主心骨,還能沉穩地和醫生交談提出一些問題。
更多專業術語不表,大意就是拖久了會造成什么撕裂、什么習慣性脫臼。好在經過了專家觸診,院方十分肯定沒有伴隨骨折,建議最好還是想辦法帶病人去拍片。
拍片是肯定不能拍片了,顧哥現在情緒異常,這讓曲龍想起容修回來之前的那些年,實在是太嚇人了。
不過,聽大夫這么說,曲龍也安心了不少,沒斷胳膊斷腿兒就好,接下來只要讓顧哥精神穩定下來。
走廊里,從片場送顧老師過來場務回去了,只留下副導演,以及兩位主角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衛佳和俞逸的心情已經平復了,但從診療室出來之后,兩人就不太敢再進去看勁臣了。
顧勁臣反應劇烈,大抵是心理原因。大家都是演員,對拍攝時的壓力感同身受,難免會惺惺相惜產生一些情緒波動。
比如主演俞逸,在多年前的一場爆破戲中,他的小腿受了重傷,傷疤還在,以致迄今無法親自上陣拍攝類似戲份,逢年過節時,連老家放煙花爆竹,他也會一驚一乍離得遠遠。
特診室里,隱約傳來花朵的小聲嗚咽。
“嗚嗚顧哥,求你了,求求你了……”
勁臣緊閉雙眼,側身蜷縮一團,死摁著手臂脫臼處。
局麻起到了作用,疼痛不那么劇烈時,勁臣陷入輕淺的睡眠。
花朵清理了診療室,打開了窗戶,回到床邊,想用濕巾給勁臣擦拭下,但稍微接近、觸碰到他,勁臣就抵觸地驚醒,視線沒有焦距,渾身打著擺子。
和醫生談話之后,確定等到天黑時,如果患者的精神和情緒仍然不穩定,就只能使用鎮靜劑或短暫全麻——用藥的話,曲龍就要聯系顧勁臣的家屬。
曲龍手里有顧家主母的電話,當年顧哥把號碼給他時說過,如果拍戲出意外,就撥打他母親的電話。顧勁臣說那些話時,給曲龍的印象非常糟糕,聽那語氣像在交代遺囑。好在顧哥出道這么多年,他還從來沒有打過那個號碼。
這一下午花朵整個人都崩潰了,愛美的姑娘淡妝花了,眼睛浮腫,頭發亂糟糟在頭頂扎個揪。
聽見走廊里傳來曲哥和副導演的聲音,花朵連忙跑出去在門口靜靜等著,她希望能夠及時從曲龍那里得到醫生的建議,顧哥看上去實在太讓人心疼了。
按照曲龍所說,過一會兒局麻過了,就要給顧哥吃一粒止痛藥,花朵看著時間認真記下,生怕藥勁兒過了顧哥會遭罪。
黃昏里,港島被一片紅霞籠罩。
波光粼粼的海面漸漸變暗,晚霞的天空中,有飛機疾速掠過。
夕陽從走廊窗外照進,在走廊映上斜斜光影。
天快黑了,醫護人員們交接班,就診患者離開了醫院,白色巨塔逐漸陷入安靜。
衛佳和俞逸兩位主演,這些天和顧勁臣相處十分融洽,大家都很喜歡這位雅致溫和、又能說一口地道廣東話的國際影帝——勁臣是配角,咖位比在場演員都高,但他從不擺架子,在兩位主演眼前以后輩自居,真就像學弟一般。
他們知道,港城里沒有顧勁臣的家屬,所以非常希望留在醫院里幫忙照顧著,但是一會天黑,還要拍夜景戲份,片場有幾百工作人員各就各位,等著主演們回去。
有時候,并不是人情冷漠,而是世道艱辛,人在江湖,自顧不暇。
片組人員只留下一名場務,所有人都要離開,人生地不熟的,花朵有一瞬間覺得有點無助。幸而這次出行曲龍哥跟著了,不然她一個人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拜托兩位警衛員聯系顧伯母。
顧伯母是一個溫柔小意的女人,在人前是這樣,但是顧哥說過,他的母親戰戰兢兢活一生,嫁到京城時和丈夫沒有感情基礎,顧首長常年留在部隊里,他的母親則負責照顧公婆。
花朵還記得,顧哥交代過,若非實在有必要,否則不要輕易聯系他的家人,因為聯系了也沒用,只會平添亂子——母親沒有主見,也做不了主,父親不能臨時抽調出身,奶奶則是年紀大了,視大孫子如掌中寶,他怕老人家一口氣上不來撅過去,其他的那些親戚,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