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厭。”明溪的語調平淡的聽不出有絲毫情緒波動,但依然像一陣寒風讓大堂鴉雀無聲,又沉默許久,唇角的笑越來越琢磨不透,淡淡問道,“當時你不惜設計陷害高成川轉投于我,不就是為了活下去嗎?我給了你活路,給了你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讓你在帝都城那樣的地方被所有人巴結討好,難道現在的一切還不能令你滿足嗎?”
朱厭張了張口,但破碎的身體稍稍一動就是血如泉涌,明溪冷眼旁觀,那樣輕言慢語卻逼得朱厭倒吸了一口氣,又道:“有獸焉,其狀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厭,見則大兵……莫非是我給你的名字取得不好?”
朱厭勉力抬手,雖無法止住胸口的血,但也終于顫顫出聲:“陛下的名字取得很合適,但您是不會明白的……像你們這種生而幸運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明溪的手在寬大的衣袖里微微緊握,最后也沒有再說什么,轉向一旁面色猙獰的蕭千夜,輕咳一聲問道:“蕭閣主準備怎么處置這個人?”
“別讓他死了。”蕭千夜只是冷漠的吐出五個字,甚至沒有多看一看大堂里究竟都站了些什么人,立即提著古塵往落日沙漠飛馳而去,蕭奕白擔心的跟了上去,明溪看著兩人一先一后離開,這才指著血流不止的朱厭冷聲吩咐:“赤晴,迦燁,把他帶到風魔的據點里去,別讓他死了。”
“是。”赤晴一邊點頭,一邊已經在朱厭面前蹲下身,好奇而不解的看著他,同為異族人,他知道異族的本能應該不會傷害帶有靈鳳之息的云瀟,但是這個人竟然真的下了手,到底是怎樣強烈的恨才能沖破血脈的抑制,對一個無冤無仇的女人狠下殺手?
“等等……”眼見著赤晴拎起朱厭,一直在明溪身側沉默不語的岑青豁然站出來阻止,幾人同時望過去,見她面色蒼白,嘴唇一直在止不住的輕顫,不知內心是受到了何種劇烈的沖擊,幾乎是瘋了一樣沖出來一把將朱厭按在了地上,赤晴低呼一聲想要阻止,又瞥見明溪擺了擺手,只能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看著。
朱厭眉峰微蹙,看著這個撲在自己身上的陌生女人,覺得她眼里的恨甚至比蕭千夜還要濃郁,岑青眉下的眼神是絕望的,帶著難以忍耐的悲哀,用雙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嚨,哭腔里爆發著強烈的恨:“師父的女兒……師父就那么一個女兒,她是拼了命才保住了唯一的女兒,你、你竟然殺了師父的女兒……你有什么仇什么恨去找害你的人報復去,她有什么錯你要殺她!?”
朱厭茫然地抬頭,想說什么,終歸沒說。
明溪低頭垂目,下意識的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終于記起來岑青也是白教當年的大司命之一,云秋水尚在飛垣之際,確實是將他們兄妹二人收了徒弟,似乎還擅自傳授過一些昆侖的劍術,當年岑歌面對蕭千夜會如此游刃有余,除去精湛的術法修為,事實上也是因為他對昆侖的劍術有過一定的了解,若不是最后驚人的封十劍法太過突然,那一戰的結局或許還不好說。
岑青用盡全力的掐著他,但見他依然一臉淡漠,反而是自己的手輕輕垂落,搭在他肩頭,長發落下來遮住眼睛,淚水卻如斷線的珍珠一滴一滴掉落在他臉頰。
那一年他們背井離鄉,兩個無權無勢的異族孩子相依為命,在物資匱乏氣候惡劣的雪原上艱難求生,他們躲著白虎、白狼兩只軍團的驅逐,躲著荒地里禁軍士兵的抓捕,一次次死里逃生,就為了能得到一口吃的活下去,他們跌跌撞撞輾轉大半年,最終還是在走投無路之下回到曾經祖夜族的故鄉,泣雪高原雪碑附近一處不起眼的小村落。